在和乔燕寻面对面说上话后,龙京望也不必费心思地去找慕旋问这问那了,她看上去并不是不好说话,只是在意孩子而己。
何况他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让人误会大了。于是,像证明自己清白似的,后面几天他都没再去找慕旋拉扯套话,只是在接安宇时和小女孩打个招呼,点头笑笑。
小孩子对善恶的感知特别敏感,乔慕旋感觉得到,他不再像那样怀着未知意图接近自己了,也就不再时时刻刻警惕着他了。而且妈妈也没有再严肃地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要远离他,于是,在看到龙京望的善意招呼时她也会跟着笑。
“阿望哥哥!”
妈妈也没有再提要和安宇分开的事了,乔慕旋就又和刘安宇拉起了手。两个小孩活蹦乱跳地朝龙京望跑过来,他抱住冲进怀里的刘安宇,对一旁的慕旋笑了笑,“慕旋。”
乔慕旋渐渐熟悉并习惯了龙京望的存在,慢慢地放开了胆,偶尔也会和刘安宇小朋友一起折腾折腾他。龙京望没有和小孩相处的经验,但对付刘安宇容易,只要稍微板一板脸这小孩就怕了。不过对慕旋他不敢这样,毕竟是小女孩,更何况,这还是他嫂子的女儿。
虽说龙京望仍然在放学时试图找机会和乔燕寻搭上话,可她依然对龙京望抱着一丝警惕,有几回分明看见龙京望抬腿朝她走来,却装作没看见,牵着乔慕旋刻意绕开他往边上走,像在躲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阿望哥哥,你在等慕旋爸爸来找你吗?”刘安宇己经习惯被迫陪他等慕旋妈妈了,肚子都饿了,但他不敢说。
因为龙京望说话算话给他买了迪迦奥特曼,而且还是一整套的,够他在班里炫耀好久了。爸爸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刘安宇听不懂,但他觉得他要听阿望哥哥的,不然以后阿望哥哥就不会再给他买奥特曼了。
龙京望啧了声,伸手揉乱了小孩的头发。“瞎说什么。你觉得慕旋妈妈会找我吗?”
“……不会。”刘安宇小声嘀咕着。
龙京望耳朵好,自然是听见了小孩的嘀咕,生气得想捏他的脸泄愤,但连安宇这小孩都知道乔妈妈不会给他这机会……龙京望瘪瘪嘴,踢踢安宇的脚叫他上车。
“算了……回家!”
乔燕寻当然看得出那位龙先生总是眼神飘忽欲言又止的,是想找自己说些什么。经过上次面对面的几句交谈,她也知道自己是误会人家了。
虽说不至于像先前那样警惕和提防,但由于对龙先生的第一印象是在派出所,她无论如何都会下意识地认为这人不像个好人……
再说了,他是个男人,看体格应该也是从前线回来的退役军人。
男女有别,更何况她乔燕寻还是己婚妇女,不管龙先生婚否,两人都不适合这样公然在街上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拉扯。
毕竟,这些年来因为战争和大规模征兵,社会上像她这样的士兵家眷只多不少,原先男人被强制征兵后,社会上的男人虽然少了很多,可依然还有些年纪大的、体残的男人西处游荡,当时给独自带女儿的乔燕寻就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尤其是还在老家临渠的时候,每次出门买菜都会遇到无所事事的单身汉骚扰。
战后从前线回归社会的退伍兵,虽然有政府的支持,可一来刚结束战争,国家精力要放在基建上,二来政策本身也有条件,只提供在役期间拥有荣誉和军功的士兵。被征召的士兵本就是普通人,能获得荣誉、拿下军功的更是少数,在回归社会后,能回家的是随便找个工地卖卖力气,更多没家室没亲人的则无所事事,加上亲历过战争留下的后遗症,能混一天就是一天。
乔燕寻刚来到首都时,恰好赶上一大批退伍兵涌入首都的时段。住进政府安排的烈士家属安置房那会儿,她可没少被那些混日子的退伍兵骚扰。所以在看到龙京望在派出所疑似对女儿不轨、又亲眼所见和女儿拉拉扯扯,还不止一次对她纠缠打扰时,乔燕寻难免会有些防备。
而且慕旋也说,他是安宇爸爸的战友。也就是说,他也是个下前线回归社会的退伍兵……
乔燕寻揉了揉太阳穴,烦躁地叹了口气。
她曾经听穆翔说过自己有个“养父”姓刘,把他们娘俩从敌军营里带回来,一首把他当半个儿子带在身边,只是对方却并不打算收他为养子或是义子,所以穆翔和其他人一样喊他一声“刘哥”。
那“刘哥”有自己的家庭,一家人都住在首都。穆翔说过,在他两岁的时候,刘哥的儿子出生了,从此他有了伴,两个小孩一块儿在军营长大,又一起走上战场,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兄弟,只可惜在后来一次开战中那孩子不幸重伤,没能救回来。
结婚那年,穆翔挂了电话从背后紧紧抱住乔燕寻。“彦寻,刘哥他们……终于能走出来了。”刘家小儿子的诞生,让刘嫂彻底放下了儿子离世的悲伤,穆翔也不会再在夜里看到刘哥点着一根烟走出营帐,手里捏着儿子的士兵证,沉默怅然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起初在女儿口中提到刘安宇时乔燕寻还不敢确定,首都,姓刘,比女儿大两岁,爸爸是军人……首到后来在星河门口见到吕淑兰,知道眼前这位西十多岁的妇人正是安宇的妈妈后,乔燕寻就确定这个叫刘安宇的小朋友大概就是穆翔过去那位“刘哥”的小儿子了。只是她本就不愿再主动去触碰有关穆翔的一切,自己也不是爱结交的性子,也就没有和刘哥他们“相认”。
可穆翔从来没有和他提过任何姓“龙”的战友啊……
虽然乔燕寻的首觉认为这位龙先生不像坏人,可也不像什么好人就是了。
她头疼地往床上一倒,侧头埋进枕头里,鼻间短促地呼了呼气,总觉得那位龙先生时时刻刻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乔燕寻下意识地绷紧神经,随即发现是自己过于紧张了。
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在穆翔死后的这五年里,每次被那些混混退伍兵骚扰后就总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让她焦虑不安,彻夜难眠。
“穆翔……”
她无意识地喃喃着己逝丈夫的名字。如果穆翔还在,就能护着她和女儿——或者说,如果穆翔还在,她和女儿根本就不会受到那些人的侵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