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会儿才13岁吧，刚被我……呃，刚被司令分到了三营，说跟着刘哥混，但是一进来就看到了拿着结婚照秀恩爱的穆翔哥。”
龙京望并未注意到乔燕寻的走神，顾自说道。
说来他与穆翔差了有整整十岁，可两人的结识也不过短短的半年。若要说的话，龙京望也不会想到，半年后穆翔哥会用自己的死来换回战争的胜利。
“对了，嫂子，结婚照！”
说到这，龙京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停下脚步，但差点忘了背上还睡着慕旋，又连忙收低了声音，冲乔燕寻眼神指示：
“嫂子，帮帮忙，我衣服内口袋里有张照片，是穆翔哥托我给你的信物！”
乔燕寻看了他一眼，又望向他视线所指处，微微移开了眼神。
“衣服内口袋？”
“嗯，我背着慕旋，不方便。”
这话说的……乔燕寻在心里暗道，难道我就很方便吗？
她轻轻叹了口气，果然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刚他说几岁来着？算算年纪，过了年也才满二十吧……
龙京望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怎么了，嫂子？”
“没事。”
既然他不觉得有何不妥，乔燕寻也就不再迟疑，伸手扯开龙京望的夹克扣子，探进里侧摸索内口袋。
这时龙京望才意识到嫂子方才的犹豫是为何，可现在也没法阻止，只能由着她的手在胸口一阵摸索。
“嫂子……”
但实在是有点痒，龙京望有些吃不消，少见的语气放软，似求情般唤了她一声。
“找到了。”
乔燕寻的确找了好一番，谁能想到他说的信物只是一张小小的一张照片。
甚至还是破损的照片。
“……”
但在摸到那信物时，乔燕寻就意识到这是张照片。既然是穆翔留给她的信物，想必也只有结婚照了。
她看着掌心那半张结婚照，上面的自己还很青涩羞赧，连笑容都有些不自在的尴尬。
“抱歉啊，嫂子。本来背后还有穆翔哥写的字，因为我老拿着照片找人，被我弄模糊了。”
乔燕寻翻过照片，特意走到路灯下，但依然看不清那几个糊掉了的字写的是什么。
只是凭借旧日夫妻间的熟悉和了解，她能看出其中的些许字眼。
“穆翔，穆翔。”
龙京望听见她极轻的呼唤，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感。他不想打扰嫂子，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地陪着她。
路灯的暖橘色像一把伞，把他们三人揽入其中，像陷入了一场泛黄的回忆。
乔燕寻没有感伤太久，想起一些往事，但很快又恢复清明。
“走吧，回家吧。”
她始终没有流泪，龙京望有点意外，原还在想，万一嫂子陷入悲伤中落泪不止，他身上可没有纸巾，看来以后得随身备着些……
但谁能想到呢，嫂子还挺……坚韧的？
龙京望默默地跟在她身侧靠后的一步半距离，亦步亦趋。
“谢谢你，龙先生。”
“没事，嫂子，本来就是穆翔哥托我带给你的，他说让我照顾好你……本来早就该交到你手中的，怪我，老是忘记。”
龙京望自觉惭愧，转而又说：
“对了嫂子，你叫我阿望就好了，刘哥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他口中的刘哥，想必就是刘安宇的爸爸吧。
“嗯。你说的刘哥，也是穆翔的战友吗？”
听她应声，龙京望一时高兴，语气也有些欢快：“是啊！不过我来三营来得晚，只听他们说，刘哥是穆翔哥的干爹，是在很早的时候在战地捡来的。”
想起曾经穆翔与自己聊过身世，乔燕寻也点头认同。
只不过没想到穆翔的干爹，竟然就是刘安宇的爸爸。
“……我也是我爸捡来的嘛，所以跟穆翔哥身世差不多，也聊得来，就处成兄弟了。”见嫂子愿意聊穆翔的事，龙京望也不免起了兴趣，想和她多聊一些，“对了嫂子，刘安宇有个亲哥哥，当年因为刘哥捡了穆翔哥回来当自己孩子养，两人跟亲兄弟一样。”
“是吗？”
这乔燕寻的确不知道，穆翔从没跟他提起过。
龙京望也有些意外：“穆翔哥……没跟嫂子说过吗？”
“嗯。”
“啊……”他若有所思地望了望烟花暂时平息的漆黑夜空，继续道，“刘安宇的哥哥叫刘安年，比穆翔哥小两岁，但也在前线牺牲了，刘哥说刘安年死的时候才16岁，太可惜了。”
龙京望顿了顿，随即又补充道：“我记得穆翔哥和我提过，他说，刘安年的死，让他也很愧疚。”
闻言乔燕寻微微皱起了眉头，虽然对刘安年此人没有任何印象，但这番话似乎从穆翔口中听过。
她记得两人的新婚之夜时，穆翔拉着她在阳台畅聊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全然不提将来，只聊自己的过去和曾经。
“我身世不好，也连累了很多人，有些甚至因为我，早早的就葬身沙场。”穆翔望着被遮蔽的月亮，嘴边却带着淡淡的笑，“所以雀雀，就算有一天我回不来了，也是我的命运，也是我的报应。”
乔燕寻想起那天他说的话，如今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这么说。
只当他早己立志为国捐躯，可首到今天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想要活着。
乔燕寻抬头望了望夜空，不远处又燃起了烟火璀璨，除夕夜没有月亮，什么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