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是穆翔用多年攒的钱为两人购置的一间新房，当时来说是个地处郊区但离市区还算近的地盘，周边还算便利，交通也方便，而且还划在学区房的范畴内，可以说是十分周到地考虑了两人对住址和未来的所有顾虑和要求。
当年决定结婚时乔燕寻也没想太多，但在婚后，穆翔把转到她名下的这套房子以及其他的一些资产名录全交给她看时，乔燕寻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和自己有一个家。
尽管他知道自己或许没法长久地和妻子在一起，或许没法相守终身，但穆翔依旧想尽力给乔燕寻一个相对安稳舒适的未来。
乔燕寻看得到他的心意，也为他的这份真诚打动，于是就决定选择与他共度余生，于是也就心甘情愿地和他有了一个宝宝。
但是穆翔是前线军人，两人的相识相知相爱也就发生在当时他们的婚育假期间。
婚育假是当时战争中后期，在前线军人数量急剧下降的时候，为了保证国家人口，政府不得不临时决定，强制一部分健壮的前线军人错峰回老家休婚育假。
但也正是因为这婚育假，导致当时不少前线回来的男人为了完成婚育任务，强制与妇女产生关系，进一步导致战争结束后，单寡母亲的数量久居不下。
像穆翔这样，并非为了完成婚育任务，而是认真地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最后正式结婚、生育的男人少之又少。
而穆翔本人，起先也并非是什么觉悟高尚的男人，只是恰巧遇见了他想认真对待的女人。
婚育假结束时，两人结婚也没多久，回到前线后，穆翔就投入到紧张的备战状态中，夫妻二人也就此没了联系。
不过没过多久，乔燕寻就发现自己怀孕了，穆翔不在，她也渐渐学着把对丈夫的思念转移到他留给自己的这个孩子身上。
——从起初决定与他在一起时，乔燕寻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穆翔是一名前线军人，他是会死的，他是会没法陪自己走完这一生的，他是会没法给自己终身幸福的。
尽管如此，在乔慕旋出生时听见穆翔去世的消息，她还是没法镇定地说服自己：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唯一遗憾的是，她还没来得及把宝宝的消息告诉穆翔，他就死在了战场上。
穆翔在这个家里的时间太少太少。少到乔燕寻此刻回想时，都记不得多少他们相处的时光和碎片。
这个家对她来说处处都很熟悉，也都很陌生，她好像能在每个角落看见自己忙碌和走动的身影，却又看不到任何一丝属于“家”的温馨和甜蜜。
她看不到属于穆翔的身影。
乔燕寻轻叹，末了抬头，看见乔慕旋抱着一只陈旧的娃娃熊正自言自语着。
——那是他们婚后没多久，有一次穆翔出门买菜，回来时带来的娃娃熊。说是陪她睡觉的。
穆翔给她买过很多玩偶，大大小小摆满了床头。起初乔燕寻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还沮丧地垂下手臂，连娃娃都拿不住，掉在地上。
“雀雀，我不想欺骗你，不想隐瞒你，也更不想让你感到委屈。”她记得穆翔当时十分认真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娃娃，拉起她的手，“我没法保证给你美好的未来，但我也不愿只是满足上面的安排，只是当一个纯粹的播种机器。”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希望至少还有一些念想能留给你。”
乔燕寻拿起被女儿翻出来掉在地上的那个布娃娃，想起曾经穆翔说过的话，有些潸然。
这些塞满柜子的娃娃，是曾经当时两个人一起睡，多得放不下，她嫌拥挤，才藏了一些在橱柜里。
现在看来，当时嫌挤的一个个玩偶，现在就算是把它们全堆到床上，也还是太空旷了些。
一些遥远的悲伤情绪不免再度涌起，乔燕寻眨了眨眼，看着女儿摆弄着娃娃熊的手，有来有回地扮着过家家。
但是，穆翔还为她留下了这么一份无可替代的“礼物”。她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