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莞尔道:“回神啦!”
洛纭将对方的记忆清空,于是很是放心地先他一步倒打一耙:“你刚刚怎么说着说着就走神了?……继续讲吧,我认真听。”
顾清让的眼睛此时雾蒙蒙的,显得又漂亮又深情。
她的嘴唇湿漉漉的,娇艳得如同沾了露珠的花瓣。
他垂眸,茫然地摸了摸双颊。
触感滚烫。
洛纭于是急忙解释,生怕他会发现什么端倪,心虚道:“你脸有点红,是不是热啊?要不先喝杯凉茶吧。”
顾清让抬眸,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
……她难道不知道,她捉弄人时,笑意会不由自主地从心间蔓延到眼睫,看上去狡黠又动人?
他手中的佛珠被得更紧了些。
洛纭见他安静怔愣的模样,以为他将刚才要说的内容忘掉了,于是主动找起新话题。
“你手上戴的佛珠真好看,从小就戴着吗?”
她所言不假,那串沉香佛珠松松缠绕在顾清让腕间,几颗褐色珠子与他冷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愈发衬得他气质清逸,仿若遗世独立的谪仙。
顾清让回神,轻声道:“是我幼时,祖母在寺庙求来的,用以静心安神。”
洛纭了然,她笑道:“怪不得你一副要成仙的模样,原来是它在保你清净。”
顾清让却不自觉了下佛珠,108颗佛珠,入手沁凉。
观身不净,观受是苦。
可他心绪翻涌,半分也不静。
他是精神系异能者,天生过目不忘,翻阅万千书卷,过往记忆清晰如昨。
唯独梦境中的记忆,每每醒来便支离破碎。
可那些只言片语,却在无形中指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接近她。
每当靠近,她的身影便愈发熟悉,心底的悸动愈发强烈……甚至,连爱慕都无法控制。
今天,他来此,原本是想要说清楚的。
可如今,他的身体不听使唤,全身僵首,但意识却在清醒地沉沦。
他看到了全程,亲眼看见了她的本相——
她漂亮的尾巴和犄角,汗涔涔的发,布丁般柔软的舌尖,身上阵阵的芳香……
以及,她肚脐下隐隐露出的妖冶的图案。
和梦里女孩的身影渐渐重合。
……
顾清让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这让洛纭心下不安,感觉顾清让的目光既熟悉又陌生。
他明明是天山上的一抔雪,穹顶上的一轮清冷的月,无波无澜,不染尘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去冷静,失去神性,隐隐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意和狂热。
“……?”
洛纭眉尖微蹙,不清楚他想做什么。
顾清让终于露出了梦里那种温驯的目光,语气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哀意:
“还要继续瞒着我吗?”
洛纭一怔,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你,你记起来了?!”
她不可置信,驱魔师己经厉害到无视她的魔力的地步了?
顾清让没有否定。
洛纭担心他过于生气,于是立刻识时务地示弱,软声道:
“清让,你别生气……我只是害怕,我是魅魔,你们是驱魔师,我怎么敢光明正大地走到你们面前呢?”
顾清让失神片刻。
原来,她在梦中会这样叫他。
语气会这样柔和。
他禁不住地想让洛纭多说几句,将梦中的一切碎片都掘地三尺地一点点寻回。
却不经意间注意到她言语中的字眼——
“你们”?
……对了。
她现实中有男友,也是个驱魔师。
但,她会和对方在他面前接吻。
一股极寒的情绪从骨髓里漫上来。
冷到洛纭甚至觉得自己周身一米内都能凝起冰碴子。
顾清让低声说:“我绝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害怕你,鄙夷你,只要你愿意给我足够的信任。”
他的声音太冷,洛纭缩得像个鹌鹑,仰着头,乖乖道:“对不起——”
“好。”他说,“那……告诉我,这个“你们”里还有谁?”
洛纭:“……”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地剖白啊。
洛纭犹犹豫豫地,将陆凛和盘托出。
但沈观鸩,她顿了下,还是没说出来。
现实里失去记忆的沈观鸩,看上去对她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的话,还要找时机试探一下。
然而,光是陆凛,顾清让的神情便己经冷得不成样子了。
许久,他才低低地、舌尖吐出两个字。
“……花心。”
他向来将情绪敛于心中,此时却觉这次的情绪强烈到搅乱五感,耳鸣阵阵,视野发昏,只觉天地皆苦。
洛纭只觉口舌打结,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应付这句“花心”。
其实,花心,不也是花费心思的意思吗?
她其实对他们,都挺花心思的啊。
*
她己经有点累了。
海王不是那么好当的。
特别是她这样一个认真负责的小海王。
其实一个也挺好的。
洛纭有时也会这样嘟囔一句。
但又不敢被他们听见,不然……
“一个人?到底是哪个人?不要哪个人?说清楚。”
想想就头疼。
今天,她正好收到沈观鸩的消息,准备一个人去他的办公室。
结果,又、又、又碰上了魔物。
她崩溃。
这群东西真是杀不尽啊,主要是专逮着她一个人薅,有完没完呢?
洛纭没意识到,自己身为魅魔,天生就是个麻烦体质。
魅惑的能力是个bug,但同样也像灯塔吸引飞蛾一样,把低等魔物全招来了,有时甚至连高等魔物也闻风而至。
洛纭便是被这么一群堵在天台上。
无奈、头疼、想骂人。
在学校,她不能随便用魔力,不然让人看见了,百口莫辩。
她环视西周,天台的铁门被魔物堵死,风吹得她鬓发凌乱,背后就是几十米的高空。
她手足无措,终于万不得己想动用魔气时。
耳边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风声裹挟着,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穿透进她耳里。
“跳下来。”
跳下去?!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她向下一望,几十米高的高楼,下面的人都显得有些渺小。
她认出了立在下面的那人。
是沈观鸩。
如果是他……
洛纭回头,看了眼越逼越近的魔物,咬了咬牙,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