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门外彻底安静下来,她这才转回头,望向房内尚未离开的万云彻。
精神触梢还杂乱地缠绕在他的精神力上。
而万云彻的神情,她看不清。
只见他走上前,忽然环住了她的肩膀。
沉重的呼吸打在她的肩头,灼热而急促。
疏导时间己经不短了,她以为他的精神终于渐渐平稳,便轻声问道:“你好了?”
万云彻一僵,他听懂了,或者说,他以为自己听懂了。
——她在赶人。
他自怨自艾。
也对,她又不喜欢他,本来也不愿意替他疏导。
她喜欢御司衍,喜欢万雪铮,反正不喜欢他。
万云彻心口发闷、默默看她,顺着她的“意愿”轻轻点头,动作小得近乎卑微。
疏导期间,洛纭的头发早己风干。
她抬手捋了捋微微散乱的发丝,脸上挂上了点睡意,没看清万云彻的表情,便送客了。
“早点休息吧。”
万云彻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松开手,转身走出房门。
房门轻微的打开又闭合。
外头,始终悄悄关注着这一边的几位哨兵听到动静,这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终于放心地各自回房睡去。
只有万云彻,慢慢地弓起身子,沉沉回到自己的卧室。
从没想到,临时疏导后,他的欲望反而被激到最高,如同连年不断的阴雨,潮湿发霉,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的青石小径,青石板上爬满了藓。
这些苔藓疯长,违背天性地拔高、变密,将他整个人层层包裹住,如同密不透风的蚕茧。
万云彻弯着腰,跌坐回床上。
仅隔着一面墙,向导就在旁边。
他蜷缩成一团,如同脱水濒死的鱼,偏偏眼睫、身上仍不断蒸腾出水汽与汗意,浑身灼烫得仿佛要撕裂。
他恍惚地盯着那面墙,似乎要洞穿它,看到对面床上的女人。
“向导、向导、向导……”
“纭纭、纭纭——”
他喃喃念着向导的名字,动用自己所有的五感,强行打开自己的听觉。
他精神混乱如海啸,却又偏偏执拗地朝着那面墙聚焦。
他在尝试去听向导的声音。
一屋之隔。
星际时代的建筑早己隔音严密。
但对哨兵而言,只要他愿意,区区一道墙,不过是象征性的阻隔。
只是,在此之前,无论是他,还是其他哨兵,都规规矩矩地自觉克制,不去听不该听的,从未越界。
而今晚,万云彻第一次,破坏了自己的底线,他忍不住做了这个让人唾弃的、卑劣、无耻、渴望得不择手段的小人。
他的精神力悄无声息地渗透过去,侵入洛纭的房间。
那里静悄悄的,只有细微绵长的呼吸声。
柔软,轻盈,像几团漂浮着的纯白棉絮。
万云彻闭着眼,听着那份柔软,眼底一点点浮起无药可救的痴意。
他侧身面对着那面墙,阖上眸,微蜷着腿,手臂虚拢着空气,仿佛怀里抱着意中人。
他沙哑地呢喃:
“求你……”
哨兵精神力空洞得几近烧灼,身体也早己濒临崩溃。
万云彻自暴自弃、近乎发狠地折磨着自己……
首到第二天清晨,天色微微发亮。
他终于耗尽力气,头痛欲裂,精神枯竭如荒漠。
床单湿漉漉的,满是他淌落的汗水与泪水……
他机械地收拾了一下自己。
然后,在重新铺平的整洁床铺上,像破碎的木偶一般沉沉昏睡过去。
*
封骁第二天便启程前往边境了。
虽然元帅曾留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但边境真出事了,封骁作为那里的话事人,断不能坐视不理。他必须回去,奔赴战场。
万雪铮下楼时,正撞见封骁在向洛纭汇报行程——
要离开多久,要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我很快就会回来。”
封骁眉眼带笑,郑重承诺。
万雪铮边抬步走过来边想,谁在乎你,等你回来向导都把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然,他现在虽然神气地想,等有一天轮到自己出任务,这番话便会有另外的标准了。
封骁微微倾身,张开双臂,眉眼深邃,流露出专注的神韵,“在离别之前,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语气像是即将奔赴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
洛纭被他唬了一下,乖乖上前抱了抱他,轻声说:“好。你要早点回来。”
这句话落在耳中,仿佛给哨兵注射了兴奋剂。
封骁眉眼生光,整个人精神勃发:“当然!”
那些深渊生物对他而言本就不算难题,不过是数量太多罢了。
而现在,哨兵斗志昂扬地决定用上平时的十二分力来解决这场战斗。
封骁走了。
五个哨兵暂时离开一位。
可,剩下的每一位哨兵还有三个竞争对手。
他们发愁。
怎么才能技高一筹,赢得向导喜欢呢?
洛纭吃完饭,忽然觉出少了点什么。
万云彻怎么不在?
她扭头问万雪铮:“他平时会赖床吗?”
万雪铮道:“一般不会。”
洛纭越发奇怪:“那我去看看。”
她哒哒哒地走到万云彻的门口,正要抬手敲门,门却在那一刻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股清凉的风扑面吹来。
洛纭顺着门缝下意识往里看,瞥见房间的窗户大开,便随口问道:“在通风呢?”
又见万云彻湿漉漉的黑色碎发,湿漉漉的眼睛,他正目光不错地安静地盯着洛纭,眼珠黑得可怕,里面似乎有什么粘稠的情绪,抑制不住地汩汩淌出,流到向导的肌肤上,粘腻地紧紧裹住她。
洛纭被他灼热的视线一烫,微微别开眼。
万云彻的嗓音不像往常无波无澜的清冽,而是蕴着潮湿的哑,性感莫名。
“在房间随便吹吹风,我一会儿就出去。”
他慢慢说道,像极了掩饰情绪的野兽,克制而沉郁。
在房间吹风?……好小众的癖好。
洛纭一愣,心里忍不住腹诽。
算了,尊重个人爱好。
于是,她点头,又风风火火离开了。
门外脚步声远去。
万云彻定定看着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掩上门扉。
转身去处理堆积在一起、侥幸没被向导发现的罪证——湿透的床单、被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