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晚霞似血。
万宝楼街区，青石板路，石莽脚步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昨晚上在血河源头那九死一生的经历，此刻回想起来，倒也添了几分吹嘘的本钱。戒指中存放着宝贝阴阳圣水，怀揣着满满一袋子阴阳玄水，底气不是一般的足。
"嘿，小爷今天要发大财喽！"他拍了拍胸前的储物袋，里面传来玉瓶轻微的碰撞声，那声音在他听来，堪比仙乐。
墨家府邸坐落在最繁华的万宝楼东侧，朱红大门上雕着双狮戏珠，门前石阶足有九级，彰显着这个炼丹世家的显赫地位。
府门两侧，各贴着一张黄底黑字的悬赏告示，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赫然写着："重金求购阴阳玄水，上品灵石十块，另聘为墨家客卿，享月例供奉！"
石莽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径首走向那张告示。
周围路过的修士纷纷侧目，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摇头轻笑——一个炼气二层的小修士，也敢打这种奇珍异宝的主意？
"撕拉——"
石莽手起纸落，干脆利落，周围响起一片压低的嗤笑。
"哟，这小子胆挺肥啊！"
"炼气二层也敢接墨家的悬赏？怕是连阴阳玄水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吧！"
守门的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跨出一步，拦在石莽身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小子，告示也是你能乱撕的？赶紧滚！”
石莽将撕下的告示纸折了折，揣进怀里，这才抬眼看向护卫，不卑不亢：“在下石莽，前来交付悬赏物品。”
左边那个护卫斜睨着他，眉头拧成了疙瘩："就你？一个炼气二层的小修士，也敢说有阴阳玄水？小子，你知道阴阳玄水是何等物件儿吗？那可是..."
“哦？那是什么？”石莽挑了挑眉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说来听听？”
话音未落，府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绸衫的中年人快步出来。瘦脸，山羊胡子打理得整整齐齐，正是墨家大管家墨青山。 他一出来，目光便落在石莽身上，眉头微蹙：“是你撕了府上的告示？”
"正是在下。"石莽坦然点头，又补了句："我有阴阳玄水，想跟贵府做笔交易。"
"哈！"墨青山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兄弟，你怕是不知道阴阳玄水有多金贵吧？便是筑基期的大爷们，也轻易弄不到！你一个炼气二层的……"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不信任。
"管家。"
一道女声，清清冷冷，从府里头传出来，打断了墨青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衣女子正从院中缓缓走来。女子约莫二十来岁，肌肤如玉，眉目如画，一头青丝用简单的木簪挽起，整个人清雅出尘，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这便是墨家大小姐墨涵，也是此次悬赏的真正发起人。
墨涵的目光在石莽身上停留了片刻，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此人修为不高，神态却异常镇定，不似寻常低阶修士。
她轻启朱唇：“管家，不可无礼。这位公子既然敢揭榜，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还请进府一叙。”
墨青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见大小姐发话，只好不情不愿地侧身让开路，心里却在犯嘀咕：大小姐还是太良善，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多半是来招摇撞骗的……
石莽朝墨涵微微颔首，算是致意，便跟着她走进了墨府。
府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处处透着书香门第的雅致。墨涵领着石莽来到一间雅致的茶厅，示意他入座。
她亲自提起桌上的白瓷茶壶，为石莽斟了一杯茶，动作优雅从容：“公子如何称呼？”
“石莽，一介散修。”石莽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咂了咂嘴，“好茶，蕴含灵气。”
墨涵眸光微动，能一口尝出灵韵茶的不凡，此人或许真有些门道。
“石公子，不瞒你说，这阴阳玄水于我，有救命之用。”墨涵的声音带着一丝难掩的恳切，“我修炼的功法出了岔子，体内阴阳二气冲突愈发激烈，若再无阴阳玄水调和，恐怕……修为尽废，性命堪忧。”
话未说完，眼圈己微微泛红。
石莽见状，也不再卖关子，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
瓶子不过巴掌大小，青白两色交融，瓶身半透，隐约可见其内黑白分明的液体缓缓旋动，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墨涵的呼吸蓦地一滞，她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半寸，素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袖，嘴唇微张：“这……这是……”
“阴阳玄水。”石莽将玉瓶在桌上轻轻一顿，“品质如何，墨姑娘一看便知。”
正说着，茶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涵儿，老夫听说有人送来了阴阳玄水？这怎么可能……咦！这……这是！”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灰布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己旋风般冲了进来。老者身形清瘦，但精神矍铄，双目炯炯。
正是墨家供奉的炼丹大师，丹尘子。在黑沼泽一带，他的炼丹术可是首屈一指。
丹尘子的目光瞬间被桌上的玉瓶攫住，他三步并作两步抢到桌前，险些撞翻茶几，颤抖着手拿起那玉瓶，凑到眼前仔细端详。
片刻之后，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好家伙！如此精纯的阴阳玄水！”
丹尘子捧着玉瓶，手都有些不稳，声音也带着颤音：“这成色……这灵韵……远超老夫的预料！小友，你…你从何处得来这等宝贝？”
石莽心里乐开了花，看来这玩意儿比他预估的还要值钱得多。
嘿嘿一笑，揣着明白装糊涂：“前辈，吃饭的家伙，不好说，不好说。”
丹尘子闻言一怔，随即抚掌大笑：“果然英雄出少年，小友年纪轻轻便有这等机缘与胆识，了不得，当真了不得！”
墨涵也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她紧紧盯着那玉瓶，眼中满是激动与希冀：“石公子，有了这阴阳玄水，我的《阴阳合钰诀》便有救了！不仅能化解眼下危机，说不定……说不定还能借此一举冲破瓶颈，晋入筑基期！”
对着石莽，郑重地深深一躬：“此等大恩，墨涵没齿难忘！”
石莽赶紧起身避开，虚扶一把：“墨姑娘言重了。你我公平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丹尘子在一旁连连点头，捋着胡须：“正是，正是！有了此水，涵丫头功法大成有望，筑基亦非难事！小友，你可是解了我墨家燃眉之急，当为我墨家的大恩人呐！”
茶厅内灯火通明。看着墨涵和丹尘子满脸的感激之色，石莽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这一趟血河之行，险死还生，但能帮到别人，倒也不枉冒险一回。
当然了，石莽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啪响，这报酬嘛，可不能含糊！
墨涵定了定神，转向一首候在门边的墨青山：“管家，取三倍于悬赏告示的酬劳，不，取五倍！再加一瓶上品‘聚元丹’，一并送与石公子。”
墨青山先前还满腹疑虑，此刻亲眼见到大小姐和丹尘子对这年轻人如此郑重，哪还敢有半分怠慢。
他连忙躬身应了声“是”，脚下生风般退了下去。
不多时，墨青山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快步返回，双手恭敬地奉到石莽面前：
“石公子，这是五十块上品灵石，一整瓶十二枚的‘聚元丹’，还有这枚令牌，请您过目。”
储物袋入手颇沉。
石莽神识一扫，里面灵石堆积如小山，那瓶聚元丹更是炼气期修士梦寐以求的辅助丹药，丹香浓郁。
令牌非金非玉，入手温润，正面阳刻一个古朴的“墨”字，反面则是“客卿”二字，边缘还铭刻着细密的阵纹。
“客卿？”石莽掂了掂令牌，这分量可不轻。
墨涵臻首轻点，解释起来：“石公子于墨家有大恩，此乃我墨家最高等级的客卿令。
日后公子若有任何差遣，只需持此令，墨家上下，无有不从。
此外，凭此令牌，公子可随意出入墨家藏书阁前三层，并在墨家旗下所有商铺享受七折优待。”
这手笔，确实是诚意满满了，远超告示所言。
石莽也不忸怩作态，将储物袋和令牌一并收入怀中。“如此，石某便却之不恭了。”
丹尘子在一旁捋着胡子，浑浊的老眼却闪烁着精光，他盯着石莽，忽然开口：“小友，那阴阳玄水……当真精纯无比，世所罕见。老夫斗胆再问一句，此等玄水，小友手中……是否还有更多？”
石莽眉梢一挑。
这老家伙，鼻子够灵的。
他脸上不动声色：“前辈说笑了，那等凶险之地，小子我这点修为，去了不是送死？”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晚辈倒是听闻，某些极阴的古战场，偶尔会凝结类似奇水，只是驳杂不纯。我这瓶，也是机缘巧合，从一处破落洞府寻到的残存之物。提纯过程也是九死一生”
这番话半真半假。
丹尘子“哦？”了一声，眯眼打量石莽，似乎在琢磨他话里的水分。
“提纯？”丹尘子来了兴致，“小友还懂提纯之法？阴阳玄水性烈，稍有不慎便会两气失衡，彻底废掉。你这瓶……黑白分明，灵气内蕴，确是提纯到了极致。”
他忽然问：“那你可知‘血芝兰’与‘寒髓玉’，一阳一阴，若要中和其药性，该如何配比？”
这问题刁钻，寻常炼气修士哪懂这些。
石莽在幽冥界没少跟阴寒属性的玩意儿打交道，《幽冥炼体术》本身就涉及阴阳调和的粗浅道理，加上神魂凝练后，思路也清晰不少。
他略一思索：“血芝兰性燥，寒髓玉极寒。若要中和，当以寒髓玉为主，取其静，辅以血芝兰三分之一量，慢慢引导其阳火融入寒髓。关键不在配比，在‘融’字诀，需以柔克刚。”
丹尘子眼中精光暴涨！
“以柔克刚！好一个‘融’字诀！”他猛地一拍大腿，“寻常丹师只知按部就班，讲究君臣佐使，却忽略了药材本身的灵性互动！小友此言，深得丹道三昧啊！”
这下，丹尘子看石莽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小子，绝非池中之物！
他从怀中摸出一枚青色玉简，递给石莽：“小友，这是老夫早年的一些炼丹心得，不成体系，你若不嫌弃，拿去看看。”
玉简入手冰凉，神识探入，竟是海量的炼丹知识和经验感悟。
“这太贵重了！”石莽有些意外。
“不贵重！”丹尘子摆摆手，神情郑重，“与你的阴阳玄水和小友这番见识相比，这枚玉简算得了什么！日后若在炼丹上有什么疑难，或者需要什么稀罕材料，尽管来万宝楼找我。只要老头子我能办到，绝不推辞！”
这承诺，分量可不轻。
石莽收起玉简，郑重抱拳：“多谢前辈厚爱。”
送走石莽，墨涵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丹老，您似乎很看好他？”
丹尘子嘿嘿一笑：“涵丫头，这小子不简单。修为是低了点，但那份从容，那份见识，可不是装出来的。尤其是他对阴阳药性的理解，怕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传承。”
他顿了顿，语气深沉：“这阴阳玄水，怕真与幽冥界脱不了干系。他虽不承认，但言语间总有些遮掩。此子身上，秘密不少啊。”
石莽走出墨府，夜风微凉。
他掂了掂怀里的储物袋，又摸了摸那块客卿令和丹尘子的玉简。
灵石，丹药，人情。收获是巨大的。
随之而来的，却不是轻松。而是一种沉甸甸的紧迫。
这些东西，现在还只是外物。必须尽快把它们变成自己的实力。
这次能侥幸弄到阴阳玄水，下次呢？他深吸一口气，脚步加快。得赶紧回去，提升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