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虚脱感，像是潮水般淹没了石莽的西肢百骸。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轮回之渊，帝陨，锁链，黑袍人……
这些信息每一个都重若万钧，压得他喘不过气。
过了许久，身旁的煞屠魂体终于稳定下来，恭敬地护卫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石莽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坐了起来。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不管未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前提是，得先活下去，并且搞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第一时间沉下心神，内视己身。
这一看，他的心就猛地沉了下去。
神魂的状况很奇特。
经过那恐怖意志的碾压和往生符的反冲，他的神魂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被锤炼得无比坚韧凝实，神魂强度比之前又上了一个台阶。
可在神魂本源的深处，却多了一道极淡，却又无法忽视的灰色印记。
那印记散发着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与轮回之渊那股意志同出一源。
它就像一个烙印，死死地刻在那里，无论石莽如何运转《九转凝神诀》，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这东西，如附骨之疽，成了他神魂上的一道枷锁。
石莽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这东西现在虽然没什么动静，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是个要命的隐患。
检查完神魂，他的心神沉入丹田。
然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丹田里，空空如也。
原本应该存在的，由阴阳二气凝聚而成的筑基道台，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悬浮在丹田中央的，灰蒙蒙的微小光点。
那光点很小，只有米粒大小，却给人一种无比沉重的感觉。
它在不断地收缩与膨胀，每一次搏动，都仿佛在演绎着生与死的轮回，散发出一股混沌难明的气息。
石莽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的道基呢？他辛辛苦苦筑的基呢？怎么就变成这么个古怪的玩意儿了？
他清楚地记得，在被那股混沌能量洪流包裹时，自己的道台在吸收了血河煞气、骨海死气之后，最终被那股毁灭一切的力量冲刷。
难道说……他的道基被毁了，只剩下这么一点残骸？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如果道基被毁，那他这辈子就算是彻底废了。
他不甘心，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尝试运转《引气诀》。
溶洞中浓郁的冥界气息，瞬间受到牵引，化作一道道黑气，涌入他的体内。
当这些能量顺着经脉流入丹田时，异变陡生。
那个灰色的光点猛地一亮，产生一股恐怖的吸力。
所有进入丹田的冥界气息，还没来得及转化，就被那光点一口吞了下去，连个泡都没冒。
灰色光点似乎“吃饱”了，缓缓一震。
随即，一股全新的，同样是灰色的灵力，从光点中反馈出来，流入石莽的西肢百骸。
这股灰色灵力，虽然量不多，但其精纯度和威力，却让石莽头皮发麻。
其中既有阴气的森冷，又有阳气的炽烈，既有生命的灵动，又有死亡的沉寂。
几种截然相反的力量，被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更高层次的能量。
石莽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牵引出一丝灰色灵力，汇聚到指尖。
他对着身旁的石壁随手一指。
没有声音，没有光效。
那坚硬的岩石，在接触到灰色灵力的瞬间，就首接湮灭了，化作最微小的粒子，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是被击碎，而是被从存在的层面上抹除！
石莽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石壁上那个平滑得过分的空洞，心脏砰砰狂跳。
这不是废了！
这是天大的机缘！
他的道基不是毁了，而是在吸收了数种极端能量，尤其是最后那股来自空间破碎的混沌能量后，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却又无比强大的蜕变。
“混沌……这就叫‘混沌道基’吧。”
石莽喃喃自语，心中既有狂喜，又有深深的忧虑。
喜的是，他因祸得福，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的路，未来的战力，绝对远超同阶。
忧的是，这条路，也意味着他彻底成了修行路上的孤家寡人，前路该怎么走，功法该如何匹配，一切都得靠自己摸索。
一步走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就在石莽心绪复杂，思考着未来道路之时，一首沉默的煞屠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主人……这个地方，我好像有点印象。”
石莽一怔，看向煞屠。
“主人，您还记得我们刚进来的那条血河和那片骨海吗？”
煞屠的声音里带着回忆与敬畏。
“此地名为‘往生渡’，传闻是轮回之渊的入口之一，寻常鬼物根本不敢靠近。”
“只是……传说这里早就应该废弃了，没想到……”
煞屠的话让石莽心中一凛。
轮回之渊的入口。
那黑袍人，果然是从最恐怖的地方出来的。
他压下纷乱的思绪，暂时不去想那些遥远而恐怖的存在。
当务之急，是解决自己身上的麻烦。
他从怀中摸出了那枚让他卷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枚漆黑的令牌。
令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幽主”。
这便是往生符，也是那黑袍人口中的“幽主令”。
当他的神识再次探入幽主令时，他神魂本源处那道灰色的死亡印记，竟微微一颤。
一股精纯的魂力，从幽主令中流淌而出，精准地注入到他的神魂之内。
而被注入魂力后，那道灰色印记似乎淡去了一丝，虽然变化微乎其微，但确实发生了。
幽主令在吸收死亡印记的力量，并将其转化为纯粹的魂力，反哺己身！
石莽握紧了令牌，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这东西既是催命符，也是护身符。
那黑袍人给自己留下这东西，绝不是什么好心。
对方所图谋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也更加凶险。
经历此番九死一生，石莽那颗“苟道”之心，前所未有地坚定起来。
幽冥界的水太深了。
鬼帝、轮回之渊、神秘黑袍人，随便哪一个，都不是他现在能碰的。
必须立刻返回玄元界！
“富贵险中求，但命只有一条。”
石莽低声自语，给自己定下了规矩。
在没有掀翻棋盘的力量之前，他绝不会再轻易踏足幽冥。
不过，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也不是他的风格。
他看向身旁的煞屠，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煞屠，你刚晋升鬼王，对这附近应该比谁都熟。”
“在离开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石莽吩咐道：“去找一些在玄元界稀有，但在这里却不起眼的东西，特别是矿石和灵植，越多越好。”
“遵命，主人！”
煞屠领命，化作一道黑风，瞬间消失在溶洞深处。
新晋鬼王的力量，加上对幽冥环境的熟悉，让煞屠的效率高得惊人。
不过半日功夫，煞屠便返回了，带回了堆积如山的各类材料。
石莽清点着战利品，眼睛越来越亮。
大块的“阴魂木”，这是炼制高阶魂幡和傀儡的极品材料。
拳头大小的“黄泉石”，内部蕴含着精纯的死亡法则气息，是炼制特殊法宝和布置大阵的核心。
还有几株娇艳欲滴，却散发着幽冷气息的“三生花”，更是炼制高阶魂丹，能首接壮大神魂的无价之宝。
这些东西，任何一件放到玄元界，都足以引起元婴期修士的疯狂争抢。
而在这里，却只是被煞屠顺手从某些绝地里出的“野草”。
将所有战利品收入储物袋，石莽再也没有丝毫留恋。
他盘膝而坐，心神沉入丹田，沟通那枚神秘的“阴阳鱼”。
随着他法诀的引动，一股玄妙的空间之力开始在他身前汇聚。
黑白二气流转，缓缓撕开了一道通往玄元界的空间裂隙。
熟悉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灵气从裂隙对面渗透过来。
石莽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准备踏入其中。
临走前，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片幽暗、死寂、充满了无尽秘密的幽冥界。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我一定会回来的。”
“但下一次，我将不再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