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眼泪簌簌滚落：“我....我以前不是没工作，我有工作的，我工作还不错，是在粮食站当会计！”
苏江黎一怔，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头发花白饱经风霜的老人，居然还是个有文化的。
“你有文化？”
老太太泣不成声：“咋能没文化，我以前是高中毕业，只是高考暂停了，我才没能继续上学。
姑娘，我跟你说，我以前学习可好了，要不是高考停了，我准能考上大学的！”
苏江黎目瞪口呆，那王福山一看就是个没文化的，想不通这老太太一个有文化，又是干过财务的，怎么就落到了如此地步。
老太太或许是太伤心了，勉强说了几句，就哽咽着说不下去。
苏江黎看她手上全是冻疮，衣服也单薄的可怜，领子袖口磨出了线头，蓝色的衣服洗得发白，肩膀手肘都是补丁重补丁，想来己经腐朽补都没法补了。
“走，咱去那边说话！”
苏江黎带着老太太进了一家面馆，给老太太叫了一碗鸡蛋面。
“你先吃点东西，暖和一下再说话！”
老太太哭着摇头：“不能....我不能，我咋能.......”
苏江黎把碗推到她面前：“没事，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老太太抹了把鼻涕，喝了两口面汤，热气氤氲，鼻腔越发酸涩，难受的情绪在胸腔积压发酵。
她心里难受吃不下，又舍不得这一碗面被浪费，肚子也实在是饿了。
到底挡不住饥饿，三两口就把面给吃光了。
苏江黎又要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汤，放在她的面前。
“你既然有工作，还是挺好的一份工作，为什么后来又沦为了家庭主妇？”
老太太吃了碗面，脸上有了几分血色，擦了擦嘴，才说起她的辛酸往事。
“ 你看看我这样子，像多大年纪的人？”
苏江黎保守猜测：“50多？”
老太太苦笑摇头：“你就别哄我了，外头人都以为我六十多了，实际上，我....我才45！”
苏江黎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像45岁的人，分明像65的人，看着比王福山可老了不少。
“我叫李秀兰，以前家境还不错，我爹是个私塾先生，给地主家的儿子上过课，后来也因为这事儿，他被人举报，被送去矿场劳改，死在矿场上。
我19岁时，厂里领导给我介绍了王福山。
他比我大三岁，我那时候其实不喜欢他，只是领导介绍，我不好拒绝，就这么稀里糊涂结了婚!”
王福山没有文化，行为粗鲁还不讲卫生，但她不敢嫌弃，生怕人家说她有小资情节。
李秀兰原本想着，这人就算生活方面不太注重，好歹工作积极，是个先进分子，想来是不会差的。
可等她生下儿子后，她发现她错了。
这个人是很积极也很先进，可那都是对外人，对自己家里刻薄至极。
小女儿过儿童节，她好不容易攒钱，给女儿买了一条她喜欢己久的裙子。
女儿和朋友高高兴兴准备去学校时，被邻居家的小姑娘看见了，哇哇哭着问她为什么没有。
王福山当场逼着女儿把裙子脱下来，送给邻居家的孩子，只因为邻居家的孩子早早没了父亲，女儿这个有父亲的孩子，就该让着别人。
苏江黎听得咬牙：“那时候，你二女儿多大年纪？”
李秀兰抹着眼泪：“9岁！”
九岁的孩子，己经知羞了，何况那个年代的孩子，没有所谓小背心，都是一个短袖或是裙子。
等到十二三岁开始发育的时候，会照顾女儿的娘，才会张罗着做个小背心。
而更多漠视女孩的家庭，她们进入青春期，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小背心。
等到自己懵懵懂懂，知道羞涩的时候，才开始到处找碎布头给自己做小背心。
九岁的女儿被人强行脱了裙子，穿着个小裤，抱着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讨厌你，她爸死了，我就得让着她，我宁愿我也没有爸爸！”
王福山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女儿脸上，当场打掉了孩子两颗牙，半边耳朵失聪。
“我的丽梅啊，后来恢复高考后，就因为耳朵听力有问题，没法去她想去的广播站，她这一生，都是被王福山这个老混蛋给害的！”
王福山把女儿的裙子送给邻居孩子这种小事多不胜数，李秀兰一次又一次的忍了过去。
可后来，他逼着李秀兰，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了他一个同事的妻子。
只因为那个同事的双手被机器绞断，失去了工作能力，他见不得人家太可怜，所以就让自己妻子把工作给了别人。
苏江黎气得肺都要炸了：“工作关系到你的一生，你也是读过书有文化有思想的人，怎么能把工作给让出去呢！”
“我不想的呀！”李秀兰眼睛红肿：“可我要是不把工作让出去，他就要拿我儿子送人啊！”
“啊~”
“啊？”
一旁桌子都快擦掉一层皮的老板娘，气得把抹布一丢：
“他说要把儿子送人，你就真信了？
男人那么稀罕儿子，他会舍得？不过是借着儿子拿捏你罢了！”
李秀兰摇头：“不！你们不了解他，他真能干出把儿子送人这种事儿来，因为他大哥没儿子，他一门心思想给他大哥送个儿子，即便他大嫂压根不想要！
我就是怕他把我儿子送人，才会偷偷去医院做了结扎，他才慢慢歇了这个念头！”
苏江黎算是明白了，王福山这种人不是老好人，而是彻彻底底的伪君子，面子大过天。
“李阿姨，那你儿子对你好吗？”
算算年纪，李秀兰的儿子也该成年了。
李秀兰摇头：“他跟他爹一样都是白眼狼，只是不一样的是，他稀罕他媳妇，不敢像他爹那么过分！”
苏江黎又问：“那你们收养的那两个孩子，对你好吗？”
李秀兰满脸苦涩：“他们觉得，肯定是王福山做了亏心事，才会收留他们，不敢跟王福山闹，只敢背地里欺负我！”
老板娘：“啊，我要气死了！”
苏江黎也要气死了：“那这日子，你还打算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