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车窗上蜿蜒成扭曲的蛛网,黑色迈巴赫碾过积水时激起的水花,像极了林夕记忆里父亲坠楼那夜飞溅的血滴。车载香氛里苦艾与雪松的气息愈发浓烈,手机屏幕幽蓝的冷光映着顾沉舟发来的消息:“来见证你的新靠山。” 林夕盯着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机械的摆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将皮革座椅的纹路都攥得变形。
“林经理的高跟鞋该换了。” 低沉的男声裹挟着温热的气息突然逼近。顾沉舟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裙摆的褶皱,精准扣住她脚踝脆弱的凹陷处。林夕条件反射地向后缩,后腰却重重撞上冰凉的真皮座椅,撞得尾椎骨生疼。男人指尖的温度透过丝袜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鞋跟磨损成这样,是昨晚又加班到三点?”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扫过她泛红的耳垂,那刻意压低的语调里,藏着令人作呕的亲昵。
车门被司机拉开的瞬间,林夕猛地推开那只禁锢她的手。八厘米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慌乱的节奏,雨幕中,医院外墙上的鎏金 LOGO 刺得她眼睛生疼。曾经周砚指着这个 LOGO,骄傲地说这里承载着他和母亲的梦想,如今却被顾沉舟用资本的獠牙啃食殆尽。玻璃幕墙倒映着她苍白的脸,恍惚间与十年前那个蜷缩在法院门口的小女孩重叠,耳边又响起父亲跳楼时震碎的玻璃声,尖锐得能割裂记忆。
电梯上升时,数字显示屏的红光在顾沉舟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林夕死死盯着跳动的数字,后背紧贴着金属镜面,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身后传来 Zippo 打火机开合的脆响,薄荷烟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拽回三天前的看守所。那时周砚隔着铁窗递给她润喉糖,糖纸在冷光灯下泛着柔和的光,而此刻空气中弥漫的烟味,却像根刺扎进鼻腔。
顶层 VIP 病房的门无声滑开,消毒水与高级香氛混合的气味令人窒息。林夕的目光被床头柜上的相框牢牢钉住 —— 照片里戴珍珠耳钉的中年女人眉眼温柔,嘴角的弧度与周砚如出一辙。病床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是命运倒计时的鼓点,将三年前那场医疗事故的报道从记忆深处拽出来。当时铺天盖地的舆论指责主刀医生蓄意谋杀,而此刻躺在病床上插着呼吸管的,正是当年的受害者。
“周太太的护理团队价值不菲。” 顾沉舟将香烟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金属袖扣擦过玻璃台面的声响,像是某种隐晦的威胁。他转身时,定制西装下摆带起的风掀动相框,照片里的女人仿佛在摇头叹息,“听说周医生最近抵押了祖宅?” 这句话轻飘飘落下,却像块巨石砸在林夕心口,让她想起昨夜周砚苍白的脸,和他握着她的手说 “一切都会好起来” 时,指尖微微的颤抖。
太阳穴突突首跳,林夕感觉血管里奔涌的都是冰碴。“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握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的刺痛反而让她清醒些。顾沉舟忽然露出招牌式的温柔笑容,那抹笑意却不达眼底,如同春日暖阳下的毒蛇。他伸手轻抚病床边的呼吸机,腕表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我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家医院改造成高端疗养院。” 他的目光扫过林夕紧绷的下颌,“当然,前提是有人愿意配合。”
记忆如潮水翻涌,三个月前庆功宴上顾沉舟替她挡酒时关切的眼神,与次日收到的匿名举报信在脑海里反复重叠。此刻他笑着的模样,和资本市场里那些用漂亮 PPT 掩盖财务黑洞的骗子别无二致。“你知道周砚为什么放弃大好前程去做公益吗?” 顾沉舟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像是在哄骗受惊的小动物。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报纸,边缘卷起的褶皱里藏着岁月的痕迹,标题上 “医疗事故背后的真相 —— 主刀医生涉嫌蓄意谋杀?” 的字样,刺得林夕眼眶发烫。
照片里周砚穿着白大褂,眼神坚定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报道里提到死者生前举报医院药品回扣问题,患者家属怀疑手术失误是蓄意报复。而此刻,那些举着横幅围堵医院的家属,或许正被顾沉舟操控成锋利的刀。“想知道更多内幕吗?” 顾沉舟逼近,古龙水的味道将她彻底笼罩,他的手指划过她颤抖的唇,“比如为什么关键证人突然失踪,为什么尸检报告被篡改……” 这些话语像毒蛇吐着信子,在她耳边嘶嘶作响。
胃里翻江倒海,林夕想起周砚掌心那道狰狞的疤痕,是他为救孤儿院孩子留下的印记;想起他在急诊室连续奋战三十小时后,仍坚持为流浪汉做手术时专注的眼神;想起他总说 “医者仁心” 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可现在,那些温暖的画面与报纸上冰冷的文字重叠,变成一把把利刃,在她心脏上剜出汩汩鲜血。
“你以为我会信你?” 林夕强撑着冷笑,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发颤。喉咙里像是卡着带刺的铁丝,每说一个字都疼得厉害,“从永辉集团的财务造假,到现在的医疗事故,哪件事和你没关系?” 顾沉舟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震得林夕耳膜生疼。他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街道,仿佛在俯瞰自己的王国:“聪明的女人最危险。”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林夕的世界轰然崩塌 —— 照片里周砚在山区给孩子们上课,背景墙上 “林夕希望小学” 的木牌格外醒目,而角落处,一个戴棒球帽的男人正在调试摄像机。
“你资助的每个孩子,都是我埋下的棋子。” 顾沉舟将手机推到她面前,语调里带着扭曲的得意,“比如这个孩子,他父亲是永辉集团的前员工,因为你的举报丢了饭碗。” 林夕想起上个月收到的感谢信,信里孩子画的向日葵鲜艳明亮,说长大了要当医生。此刻那朵向日葵像是被浇上了沥青,变成一把锋利的匕首,首首刺进她的心脏。
“你到底想要什么?” 林夕的声音几近崩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想起母亲插着各种管子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想起周砚为了给她凑律师费,西处奔波的疲惫身影,想起顾沉舟每次微笑背后深不见底的阴谋。顾沉舟转过身,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那抹温柔却比他的算计更令人恐惧。“留在我身边。” 他伸手轻抚她凌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珍宝,“我可以解决你母亲的医疗费,可以帮周砚洗清罪名,还可以……”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像是在说一个甜蜜的谎言,“让你父亲的案子重新调查。”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将林夕敲得几乎站立不稳。父亲的死是她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那些年她拼命学习、疯狂工作,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揭开真相。此刻顾沉舟的话像颗重磅炸弹,在她脑海里炸开,炸得她失去思考能力。“你做梦!” 林夕猛地推开他,转身时手肘撞翻了床头柜。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是她支离破碎的心在哀鸣。她低头看着照片里周砚母亲慈祥的面容,突然想起周砚说过,母亲最喜欢向日葵,因为那是希望的象征。
顾沉舟蹲下身捡起相框,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稀世珍宝。他将相框放在病床边,眼神里带着胜利者的怜悯:“你还有 24 小时考虑。” 他的手指划过相框边缘,“毕竟,周医生的手术台上,可不止一个病人在等他。” 电梯下行时,林夕的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是周砚发来的消息:“别怕,我在。” 配图是他在山区医院的照片,身后孩子们举着写有 “加油” 的纸牌,笑容灿烂得能驱散阴霾。泪水终于决堤,她想起顾沉舟的威胁,想起那些被利用的孩子,想起父亲跳楼时飘落的文件,每一个画面都像根刺,扎得她遍体鳞伤。
走出医院大门,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是她拖在身后的沉重枷锁。林夕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里带着雨水的腥甜。她转身望向高楼顶层的病房,玻璃幕墙映出她坚定的眼神。这一刻,那些恐惧、愤怒与不甘都化作了力量。她终于明白,有些黑暗必须亲自面对,有些真相值得用生命去追寻。
她握紧手机,给周砚回了条消息:“我们一起,逆光而行。” 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命运的号角,吹响了这场关于正义与救赎的战争。而在这场战争里,她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她要做自己的光,撕破所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