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铁皮屋顶被暴雨砸得轰隆作响，像无数颗钢珠在头顶炸开。林夕攥着灭火器的手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皮肉里。潮湿的霉味混着顾沉舟身上冷冽的雪松香扑面而来，那味道让她想起无数个加班的深夜，办公室里氤氲的咖啡香气和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交织。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周砚闷哼一声，她猛地转头，正看见顾沉舟那枚镶着碎钻的袖扣划开白大褂袖口，殷红的血珠渗出来，在雪白的布料上绽开一朵朵妖冶的花。
“把账本交出来。” 顾沉舟的声音裹着雨雾，像是从幽深的古井里飘出来。他西装肩头洇着深色水痕，雨水顺着笔挺的轮廓蜿蜒而下，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亮得瘆人，仿佛两簇跳动的鬼火。林夕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堆叠的木箱，发出沉闷的声响。掌心传来的潮湿触感，让她瞬间想起三天前在游艇上，香槟杯底沉着的那张病危通知书，冰冷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
周砚突然从侧面扑过来，动作快如猎豹。顾沉舟反应极快，侧身躲过，皮鞋在积水的水泥地上打滑，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林夕举起灭火器正要砸下去，却听见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震得耳膜生疼。三人同时僵住，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顾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 那是他停泊在港口的游艇方向，浓烟正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
“你做了什么？” 顾沉舟猛地掐住林夕手腕，力道大得像要碾碎骨头。她疼得倒抽冷气，眼眶瞬间泛起泪花。余光里，她看见周砚趁机从背后勒住顾沉舟脖颈，两人在狭小的仓库里扭打起来。货架上的纸箱哗啦啦往下掉，灰尘混着雨水在光束里翻飞，呛得人睁不开眼。
灭火器脱手的瞬间，林夕摸到口袋里的航海日记。这本从永辉集团前财务总监火场里抢出来的本子，边角还带着灼烧的痕迹，此刻正硌着她的大腿。顾沉舟挣扎时，衬衫下摆被扯开，露出后腰那道狰狞的烫伤疤痕，和她锁骨下方的印记如出一辙。记忆突然闪回二十年前的孤儿院火灾，熊熊烈火中，那个把她推出火海的少年，掌心的温度好像还留在皮肤上，带着烧焦的味道。
“小心！” 周砚的喊声撕裂雨幕。林夕抬头时，顾沉舟己经抄起货架上的铁管挥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她侧身滚到一旁，铁管重重砸在木箱上，木屑西溅，有几片划伤了她的脸颊，火辣辣地疼。顾沉舟的领带歪斜着，镜片上蒙着层水雾，看起来像极了庆功宴那晚替她挡酒时的模样，可此刻那温柔的表象下，藏着的是噬人的獠牙。
“为什么？” 林夕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喉咙发紧，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仓库外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的声响刺破雨幕。顾沉舟却突然笑了，笑声混着雨声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来自地狱的嘲笑。“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被资本玩弄的棋子。” 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的向日葵纹身，那朵曾经象征希望的花，此刻却扭曲得狰狞，“还记得孤儿院墙上的画吗？那些被我们烧掉的账本，早就该在二十年前就烂在火里。”
周砚趁机扑上去，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林夕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时，她看见相册里最后一张照片 —— 周砚在山区诊所给孩子们接种疫苗，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户洒在他白大褂上，孩子们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而此刻，那件白大褂己经沾满血迹，红得刺目。
“放开他！” 林夕抓起地上的航海日记砸过去。顾沉舟偏头躲过，周砚趁机一拳揍在他脸上。顾沉舟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铁门，发出 “咚” 的一声巨响。警笛声近在咫尺，雨势却丝毫未减，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像是催命的鼓点。
“你们逃不掉的。” 顾沉舟抹了把嘴角的血，镜片后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让林夕想起大学时在图书馆，那个偷偷给她批注论文的陌生笔迹。但下一秒，他猛地踹开铁门，冲进雨幕。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帘中。
林夕和周砚追出去时，正看见顾沉舟的身影消失在码头尽头。警车的红蓝灯光穿透雨帘，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交错的光影。海浪拍打着岸边发出轰鸣，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雨水灌进鼻腔。周砚按住流血的手臂，脸色苍白，声音沙哑：“他往游艇方向去了。”
两人跌跌撞撞跑到码头，雨水模糊了视线。远处的游艇残骸还冒着黑烟，火焰在雨水中顽强地跳动。搜救艇的探照灯扫过海面，突然照到一件漂浮的救生衣。林夕感觉心脏骤停 —— 那上面暗红的血迹，在白色布料上格外刺眼，随着波浪轻轻摇晃，像是一个无声的问号。
“顾沉舟！” 她听见自己的喊声被风撕碎，消散在茫茫海面上。周砚伸手揽住她颤抖的肩膀，体温透过潮湿的衣服传来，带着一丝难得的暖意。海面上，救生衣随着波浪起伏，渐渐消失在雾蒙蒙的晨光里，仿佛带走了所有的秘密和恩怨。
三个月后，大凉山深处的希望诊所飘着消毒水味。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林夕给最后一个孩子接种完疫苗，孩子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冲她甜甜地笑了笑，转身跑开了。她转头看见周砚正在擦拭听诊器，白大褂上的褶皱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院长，有人找。” 小护士探进头来，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林夕走出诊室，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门口站着个戴棒球帽的男人，身影有些熟悉。对方摘下帽子时，她手里的病历本差点掉在地上 —— 那张被海风吹得沧桑的脸，左眼角新添了道疤痕，但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依旧让她心跳漏拍。
“我来兑现承诺。” 顾沉舟的声音混着山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身后的越野车后备厢堆满医疗物资，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不过这次，用干净的钱。”
林夕握紧口袋里的航海日记，那己经有些磨损的封面，仿佛承载着过去所有的爱恨情仇。周砚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那是一种踏实的安全感。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清脆而欢快。诊所墙上的向日葵彩绘在阳光下格外鲜艳，像是重新绽放的希望。海浪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但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逆光而行的方向，前方是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