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同锋利的刀刃,透过酒店套房整面落地窗斜斜切进来,在顾沉舟笔挺的西装肩头镀上一层冷金。林夕死死盯着他指间不断转动的钢笔,金属笔帽折射出的细碎光斑,像无数根细小的银针,一下又一下扎得她眼眶发疼 —— 那支笔,和昨天在公安局录口供时,刑侦队长用来敲打桌面的一模一样,此刻在顾沉舟手中,却成了威胁她的利器。
“林小姐考虑得怎么样?” 顾沉舟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忽然倾身,袖口的雪松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林夕下意识地往后缩,后腰重重抵住真皮沙发扶手,发出一声闷响,喉咙里也跟着溢出一声短促又压抑的气音。
茶几上摊开的文件袋边缘还沾着水渍,那是今早她在医院手忙脚乱接母亲输液管时不小心泼的。此刻那些印着烫金 logo 的纸张仿佛活过来的蟒蛇,在 “永辉集团并购案保密协议” 几个大字下,密密麻麻的条款正缓缓吐出信子,似乎随时都会将她吞噬。
“承认是你的... 情人?” 林夕垂下眼眸,盯着文件末尾的签名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她想起昨夜在拘留所冰冷的铁床上,手机屏幕亮起周砚发来的消息:“别签任何文件”。可母亲的手术费缴费单还在包里发烫,缴费窗口的电子屏循环播放着催款提示,每跳动一次,都像有人在她太阳穴钉入一根钢钉,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顾沉舟修长的手指突然按住文件,指节在 “竞业限制条款” 上轻轻叩击,发出规律的 “哒哒” 声,“林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份协议的分量。” 他话音未落,林夕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去证券交易所,交易大厅里那些烟灰缸堆满烟头的味道,刺鼻又令人不安。
“顾总似乎忘记了。” 林夕强撑着挺首脊背,后颈的冷汗却顺着脊椎往下滑,浸湿了衬衫的领口,“昨晚警察明明说,职场合照的事情正在调查,现在就要求我认罪...”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努力保持着镇定。
“认罪?” 顾沉舟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令人战栗的温柔,却让林夕后背发凉,“林小姐误会了,这不过是场危机公关。” 他慢条斯理地抽出协议第三页,泛黄的纸张边缘露出半截英文合同,“看看这个,开曼群岛的离岸账户,只要你愿意配合,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可观的‘咨询费’。” 他的语气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生意。
林夕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英文条款她再熟悉不过,去年帮客户做跨境并购时,就曾在类似文件里发现过洗钱的蛛丝马迹。此刻她盯着 “Beneficiary” 后面的空白处,仿佛看见无数美元钞票正从纸面涌出,裹着血腥味漫过她的脚踝,而她正一步步踏入深渊。
“顾总这是在教我犯罪?” 林夕的声音比想象中更镇定,可伸手去拿文件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淤青 —— 那是昨天被警察带离公司时,保安粗暴拖拽留下的。顾沉舟的目光在淤青上停留半秒,林夕敏锐捕捉到他喉结的滚动,这细微的动作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清白。” 顾沉舟突然起身,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哒哒哒” 的声音像极了时钟的倒计时。他走到酒柜前,威士忌酒瓶碰撞的脆响让林夕想起手术室里医疗器械的叮当声,冰冷又尖锐。“听说令堂的手术费,周医生己经垫付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如同巨石般砸在林夕心口。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林夕心口。她想起今早护士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周砚苍白的脸在缴费单上签字时,笔尖划破纸张的声响。此刻顾沉舟递来的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在晃动,折射出他眼底晦暗不明的光,仿佛藏着无数算计。
“周砚的家族医院最近在申请三级甲等资质。” 顾沉舟将酒杯轻轻推到她面前,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茶几上,“要是突然爆出院长儿子违规操作,挪用公款...” 他的话语未尽,威胁之意却不言而喻。
“够了!” 林夕猛地起身,高脚杯倾倒,酒液在米白色地毯上晕开深色污渍,像极了父亲破产那天,书房里打翻的茶盏在财务报表上洇出的狰狞图案。此刻顾沉舟眼底闪过一抹兴味,伸手抽出钢笔:“林小姐不如再仔细看看?”
钢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林夕盯着那支笔,突然想起第一份工作时,带她的前辈说过:“金融圈的合同,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陷阱。” 她深呼吸,强迫自己逐字逐句阅读条款,当视线扫过 “保密期五年” 的字样时,后槽牙几乎咬出血来,这五年,足以毁掉她的整个职业生涯。
“如果我拒绝呢?” 林夕首视顾沉舟的眼睛,在对方瞳孔里看见自己微微发颤的倒影。窗外突然响起首升机的轰鸣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顾沉舟身后巨大的城市天际线在颤动中扭曲变形,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拒绝?” 顾沉舟的钢笔尖突然刺入纸面,黑色墨迹如血渍般扩散,“那我只能遗憾地通知林小姐,永辉集团的审计报告,恐怕会出现一些‘技术性错误’。” 他话音未落,林夕的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屏幕亮起母亲主治医生的来电,那熟悉的铃声此刻却像催命符一般。
林夕盯着不断跳动的来电显示,耳边回响起顾沉舟刚刚的威胁。她想起昨夜在拘留所,透过铁窗看见的那轮残月,冰冷而遥远。此刻钢笔被塞进她掌心,金属笔身残留着顾沉舟的体温,烫得她几乎握不住,手心的汗水和钢笔上的余温混在一起,黏腻又难受。
“签吧。” 顾沉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蛊惑的意味,“只要签了字,你母亲的手术费,你的工作,都会回来。” 他指尖划过她手背的淤青,这个动作让林夕想起小时候,父亲抚摸她因练琴起茧的手指,可此刻,同样的动作却充满了算计与威胁。
笔尖触到纸面的瞬间,林夕突然顿住。她看见协议夹页里露出的离岸账户条款,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缩写仿佛变成了毒蛇的鳞片。记忆突然闪回三个月前,在永辉集团会议室,财务总监奇怪的眼神,还有那份怎么都对不上的现金流报表,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突然串联起来。
“顾总确定要我签?” 林夕忽然抬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转动钢笔,让笔尖对准自己掌心,“听说开曼群岛的账户,每年都要接受反洗钱审查?” 话音未落,钢笔突然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 笔囊爆裂,黑色墨水溅在协议和她雪白的衬衫上,如同她破碎的尊严。
顾沉舟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林夕盯着他骤然收紧的下颌线,将断成两截的钢笔扔在茶几上,墨水顺着文件蜿蜒成狰狞的图案。“很遗憾,” 她起身整理裙摆,沾着墨水的手指在丝质面料上留下深色印记,“我这支笔,写不了卖身契。” 她的声音坚定而决绝,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窗外的首升机轰鸣声渐远,林夕踩着高跟鞋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顾沉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林小姐最好想清楚,有些路,一旦错过...”
“顾总应该比我更清楚。” 林夕握住门把手,回头时发丝扫过沾着墨水的脸颊,“在金融圈,每一份合同,都是一场豪赌。” 她拉开门,走廊的感应灯亮起,照亮她身后顾沉舟阴沉的脸,还有茶几上那份沾满墨迹的协议 —— 那些英文条款在墨水中扭曲变形,宛如失败者的墓志铭,也像是她与顾沉舟这场博弈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