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闭合的瞬间,林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消毒水混着霉味的空气里,金属床架的冰凉透过囚服渗进骨头。她数着墙面上滴 37 道划痕,突然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监室里回荡。
梦境来得猝不及防。白炽灯在记忆里忽明忽暗,父亲枯槁的手攥着报纸,头条新闻的油墨还未干透。“顾氏资本做空案” 七个字像滚烫的烙铁,烫得她眼眶生疼。画面突然扭曲,西装革履的男人将文件甩在父亲办公桌上,落地窗玻璃映出父亲灰白的脸。那个男人转身时,侧脸轮廓与顾沉舟完美重合。
“啊!” 林夕猛地坐起,额头撞在铁架床的横梁上。冷汗浸透后背,她盯着墙角蜷缩的蟑螂,指甲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声响。门外传来狱警的脚步声,她迅速将掌心按在墙上,借着昏暗光线摸索。昨天律师带来的牛皮纸袋还藏在砖缝里,此刻边角己被磨得毛糙。
拆开信封时,泛黄的信纸簌簌飘落。“林夕同学,我校获悉你优异的学业表现,特向顾氏基金会申请助学名额……” 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落款日期是父亲自杀前三个月。林夕的手指突然颤抖,信纸边缘的火漆印上,赫然是顾氏集团的鸢尾花徽标。
铁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林夕将信纸举到通风口下,月光斜斜切过纸面,某处荧光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她屏住呼吸,用牙齿撕开信封夹层,半张老照片滑落在膝头。照片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孤儿院门口,身后戴墨镜的男人正在系围巾 —— 那条深灰色羊绒围巾,她上周在顾沉舟办公室见过。
“204 号,放风。” 狱警的喊声惊得她差点打翻铁皮水杯。照片跌进冷水里,小女孩的笑容在涟漪中扭曲变形。林夕弯腰去捡,余光瞥见对面监室的女人正盯着她。那女人脖颈处有道狰狞的疤痕,此刻正用指甲在墙上划着倒计时。
放风场的铁网割裂着天空。林夕攥着湿漉漉的照片,突然被人撞了个趔趄。穿橘色囚服的女人塞来团纸,压低声音说:“墙角摄像头三分钟检修。” 纸团展开是张皱巴巴的剪报,标题是 “顾氏基金会慈善晚宴”,照片里顾沉舟正将支票递给福利院院长,而院长胸前的工牌编号,与助学信上的落款如出一辙。
回到监室时,林夕的囚鞋里多了块碎玻璃。她在床板背面刻下第三十八道痕,将照片泡进剩菜汤里。污水漫过小女孩的脸时,照片背面浮现出血色字迹:“2003.11.17,永盛大厦天台。” 这个日期,正是父亲坠楼的日子。
深夜查房的脚步声远去后,林夕用碎玻璃割开囚服内衬。藏在夹层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周砚发来的消息在黑暗中闪烁:“尸检报告显示,死者指甲缝里提取到顾氏游艇俱乐部的船漆。” 她刚要回复,手机突然自动关机,屏幕亮起顾沉舟的照片,下方一行猩红小字:“别试图反抗,你父亲的死,不过是场精准的估值计算。”
林夕将手机狠狠砸向墙面。塑料外壳裂开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碎屏映出她扭曲的脸,恍惚间又看见父亲坠楼时的场景 —— 他张开的双臂,像极了试图拥抱整个世界的飞鸟。
监室顶灯突然爆裂。在玻璃碴纷飞的瞬间,林夕摸到墙角松动的砖块。暗格里藏着本破旧的《资本论》,扉页上顾沉舟的字迹力透纸背:“所有的估值,本质都是欲望的镜像。” 她翻开书页,夹在中间的机票存根显示,父亲出事前三天,曾飞往顾沉舟私人岛屿所在的海域。
铁门再次打开时,晨光刺破黑暗。林夕将所有证据塞进马桶水箱,看着水流将碎纸片卷走。狱警粗鲁地拽她起身,她踉跄着撞在墙上,忽然想起助学信里的一句话:“知识是改变命运的杠杆。” 此刻她终于明白,父亲用生命做支点,想要撬动的,是整个被资本腐蚀的世界。
走出监室的刹那,林夕在走廊尽头望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顾沉舟隔着铁栅栏与她对视,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表盘上鸢尾花图案正在阳光下流转。他抬手推了推金丝眼镜,嘴角扬起的弧度,与记忆里将父亲逼上绝路的人,分毫不差。
“下周庭审见。” 他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对了,你床头那本《资本论》,第 237 页夹着你想要的答案。”
林夕攥紧拳头,指甲再次掐进掌心。这次她尝到了血腥味。回到监室,她颤抖着翻开书页,泛黄的纸页间滑落半枚袖扣,铂金材质上刻着 “GS”—— 顾沉舟英文名缩写。袖扣内侧有行极细的刻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游戏开始了,小棋子。”
窗外忽然下起雨。雨点敲打铁窗的声音里,林夕听见父亲最后的遗言在耳畔回响。那是他出事前一晚发来的短信,短短十二个字,此刻却像重锤砸在她心上:“别相信任何人,包括顾氏的善意。”
她将袖扣贴在胸口,感受着金属的凉意。记忆拼图正在缓缓闭合,而真相的轮廓,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当第一滴眼泪砸在袖扣上时,林夕终于明白,这场复仇,早己不是简单的黑白博弈,而是两个被资本扭曲的灵魂,在欲望深渊里的殊死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