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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刺杀目标

西陵国都,子夜。

雪下得正紧。

鹅毛般的雪片被朔风卷着,狂暴地扑打着醉仙楼描金绘彩的飞檐和朱漆剥落的窗棂。

楼内笙歌未歇,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赌徒的狂呼酣叫、酒客的划拳行令。

还混杂着劣质脂粉和酒肉的浑浊气息,透过紧闭的门窗缝隙顽强地钻出。

又被凛冽的寒风撕扯得七零八落,最终消弭在漫天风雪里。

楼后,一条狭窄幽深的暗巷,是醉仙楼倾倒污水的去处。

此刻,巷内堆积的污雪被踩踏得泥泞不堪,混杂着冻硬的秽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腐气。

两侧高墙耸立,遮天蔽月,只在尽头处透出醉仙楼后厨一点昏黄微弱的光。

一道纤细的身影紧贴着冰冷潮湿的砖墙,几乎与浓重的阴影融为一体。

正是苏慕雪。

她一身紧窄的深灰夜行衣,料子粗粝,吸尽了所有光线。

脸上覆着同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却无一丝暖意,只有深潭般的死寂和冰层下蛰伏的、择人而噬的寒芒。

风雪扑打在她身上,她恍若未觉,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醉仙楼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暖黄的光晕和嘈杂的声浪猛地涌出,瞬间又被风雪吞噬。

一个臃肿的身影踉跄着挤出,裹着厚厚的羊皮袄,口中骂骂咧咧,浓重的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他正是户部侍郎李崇的心腹管家,刚从楼内赌桌上下来,输得精光。

管家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巷子泥泞的雪水里,骂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就在他行至巷子中段,离那尽头微光尚有数步之遥时,贴墙而立的阴影,动了!

无声无息,快如鬼魅!

一道灰影自管家身侧的阴影中暴起!没有兵刃破空的锐响,只有一道极其细微、仿佛毒蛇吐信的“嗤”声。

寒光在管家颈侧一闪即逝,快得让他脸上的醉意和怒骂都来不及转换。

管家臃肿的身躯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浑浊的双眼,双手徒劳地抓向自己瞬间被割开的脖颈。

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浓烈的腥气,猛烈地喷溅出来!

温热的血点,有几滴溅到了苏慕雪覆着面巾的脸上,隔着粗布,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眼中毫无波澜,甚至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在管家沉重的身躯尚未完全倾倒之际,她己如一道灰色的轻烟,迅捷无比地掠过他身侧。

目标首指那扇即将关闭的醉仙楼后门!

门内透出的光线骤然被一道身影挡住。

一个醉醺醺的龟奴正揉着眼睛探头出来张望,似乎被巷子里异常的响动惊扰。

苏慕雪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就在那龟奴模糊的视线捕捉到巷中倒毙的管家和扑面而来的灰影,惊恐欲呼的刹那——

“噗!”

又是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龟奴的喉结处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线。

他圆瞪的双眼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填满,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被苏慕雪伸脚轻轻一勾,无声地拖入更深的阴影之中。

整个过程,快、准、狠。

从管家毙命到龟奴倒下,不过两个呼吸。

巷子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风雪呜咽。

苏慕雪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两具尸体。

沾血的短小匕首在袖口粗布上随意一擦,便再次隐没。

她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飘进了醉仙楼后厨那扇透着暖光与油腻气息的门。

门内炉火熊熊,锅勺碰撞,人声鼎沸,无人察觉门后阴影里刚刚结束的杀戮。

蒸腾的雾气中,她那双死寂的眼眸,精准地锁定了通往二楼雅间的那道狭窄木梯。

目标,户部侍郎李崇,就在楼上最奢靡的“天香阁”内,左拥右抱,酒兴正酣。

……

听风阁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沉沉的寒意。

刑部侍郎赵文清与大理寺少卿孙敬亭垂手立于紫檀大案前。

两人官袍虽新,面色却都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额角甚至隐有冷汗。

案头摊开的卷宗,墨迹淋漓,每一个名字都重若千钧。

“谢大人,”

赵文清的声音干涩,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陈康乃北境军械库副使,虽品阶不高,但职司紧要。如今骤然被锁拿,又置于贵司‘铁狱’……下官等,实在无从着手提审。此案牵连甚广,若无口供,恐难服众啊。”

孙敬亭亦附和道:“正是。且陈康所涉,乃通关文牒之伪,此乃兵部职方司核发。若要深究,必涉兵部……谢大人,兹事体大,是否……暂缓一二?待禀明陛下……”

“暂缓?”

谢无尘的声音从玄铁面具后传出,冰冷得不带一丝起伏,如同金铁相击。

他并未抬头,指尖仍点着卷宗上另一个名字——兵部职方司郎中,王弼。

“陛下旨意,严查此案,穷究首恶,无论牵涉何人何职。二位大人,是觉得谢某传错了旨意,还是你们……想抗旨?”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却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在赵、孙二人心头。

两人脸色瞬间煞白,慌忙躬身:“下官不敢!下官万万不敢!”

谢无尘的目光终于从卷宗上抬起,透过面具的眼孔,落在两人惊惶的脸上。

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皮囊,首刺神魂。

“陈康既在铁狱,自有暗风堂的手段撬开他的嘴。二位大人要做的,是拿着他的供词,去锁拿下一个名单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他顿了顿,指尖在王弼的名字上重重一划,留下清晰的指痕,如同判决的烙印。

“就从这位王弼大人,开始吧。”

赵文清与孙敬亭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惧意和无奈。

这己非寻常办案,这是新帝登基后刮骨疗毒的清洗!

而他们,连同眼前这尊冰冷的“暗刃”,都不过是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

“下官……遵命。”

两人声音艰涩,躬身退下,步履沉重,背影消失在听风阁门外凛冽的风雪中。

阁内重新恢复死寂。

案头烛火跳动了一下,将谢无尘投在墙壁上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

手臂伤处的疼痛一阵阵传来,袖口的暗色洇染似乎又扩大了些许。

他缓缓靠向冰冷的椅背,闭上眼。

面具下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紧。

不是为赵、孙二人的惶恐,也不是为即将掀起的朝堂腥风。

而是方才那一瞬,当烛火摇曳,光影明灭之际,他眼前竟毫无征兆地闪过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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