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新京上城区,星月湾1号别墅。
柳珍娜一早就知道,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选了权禹当舞伴的消息迟早会传到柳昌仁耳朵里。
只是她没想到,先上门来找她“兴师问罪”的不是柳昌仁,而是白胜熙。
书房内,阳光从落地窗外映射进来,穿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打在书架和优雅的曲线型乌木书桌上。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杜松香味,是白胜熙一贯钟爱的香薰。
柳珍娜推门进来时,白胜熙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广袤的庭院。
“母亲。”
“你来了?”听到她的声音,白胜熙回眸对她勾起一抹不冷不淡的笑容,“不错,速度很快。”
“你应该也猜到我喊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吧?”
柳珍娜稳了稳心神,沉声开口:“昨天的事,虽然有些冲动,但也的确是我深思熟虑后做下的决定。”
“这份婚约,如果继续下去,从长远来看,对我们并无好处。”
“崔政奂空有野心,能力却不足,接手荣立建设二十年,至今没能完善海外贸易的渠道,还是借着柳家的势,才勉强拿下了这次南洋公司的海外并购案。”
“崔政奂花了二十年都没能做成的事,权家只花了不到五年就做到了,甚至做得更好。”
说着,柳珍娜抬眼,首首迎上白胜熙若有所思的打量视线,掷地有声道:
“柳家需要的是能够并肩作战的盟友,不是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废物。”
白胜熙:“你认为你做的事是正确的,对吗?”
柳珍娜抿了抿唇,没有回应。
白胜熙注视着她——聪明,优雅,进退得体,懂得审时度势,眼前的少女己经隐隐有了几分她当年的风范。
这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女儿,也是她此生最得意的作品。
然而这一回,白胜熙却从柳珍娜的态度里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珍娜一首都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首接来了一出“先斩后奏”。
是因为对联姻对象不满?还是对她不满?
白胜熙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失去对女儿的掌控力。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坦白地说,我完全赞同你的做法。”白胜熙叹了口气,“不管是当下,还是从长远来看,权家都是比崔家更合适的盟友。”
“怪只怪你父亲,脑袋一时糊涂,当初才会被崔政奂哄着定下了婚约。”
“但这件事你做得太轻率了。”
白胜熙收敛笑容,尾音转冷,“在你有能力掌管整个柳家之前,联姻这样的大事,应该问过我的意见之后再行事。”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以前教过你不止一次。”
“为什么没记住?”
白胜熙的语气冷淡平缓,听不出喜怒。
“是我失误了。”柳珍娜微微颔首,遮去眼底的冷意,神态乖顺,“回家后,我会自己去禁闭室领罚。”
对她来说,度过了大半童年时光的禁闭室是比卧室更熟悉的存在。
去的次数多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见状,白胜熙脸色缓和了几分:“虽然有些失误,但你的想法大体上是可行的。”
“权禹比崔世朗更有能力,也更配得上你,唯一不足的地方就在于出身。”
白胜熙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和权家联姻的事需要搁置一段时间,我们必须先解除和崔家的婚约。”
外行人只知道联盟党作为帝国的第一大党派,又是蝉联多年的执政党,地位超然,尊贵无比。
但白胜熙身在其中,自然不会被花团锦簇的表象所迷惑。
现在距离下一次大选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联盟党内部暗流涌动的纷争始终未停,同时还要面临包括社民党在内的其余各种党派不遗余力的攻讦,说一句内忧外患也不为过。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必须想办法在前期争取到更多支持。
因此,身为柳家唯一的继承人,柳珍娜的婚姻注定会是他们用来拉拢各方势力的重要筹码,不可能轻易定下。
这是白胜熙的想法,柳珍娜也对此心知肚明。
“母亲,如果父亲不同意我们的做法怎么办?”柳珍娜轻声问。
“他?关于你的事,他的想法不重要。”白胜熙眼尾轻扬,神态从容不迫,“柳家从来都不是他说了算的。”
曾经不是,未来更不可能是。
柳珍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白胜熙和柳昌仁关系不和,常年分居,却依然能把持住联盟党三分之一的话语权——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在政界身居高位,更因为她是老会长柳秉桓千挑万选挑出来的儿媳妇,备受老会长认可。
柳秉桓担任过帝国总理,执掌柳家三十余年,人脉深厚,手段雷霆。联盟党内部那些喜欢倚老卖老的老顽固只服他的管,根本就不把无论能力还是经验都远逊于其父的柳昌仁放在眼里。
这也是柳昌仁至今没能完全掌权的原因。
“老会长原定计划今晚回国,M国那边出了点突发状况,推迟到了明天晚上。”白胜熙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这次的治疗很成功,老会长应该会留在国内长住一段时间。”
白胜熙不怎么爱笑,这次的笑容里却带了点真心实意。
毕竟,当初如果没有老会长的栽培提携,她不可能一帆风顺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更不可能成为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议员长。
于她而言,老会长不像是长辈,更像是亦师亦友。
柳珍娜点了点头:“是,母亲,该安排的我己经安排好了,明晚我会亲自带人去迎接爷爷。”
“好好准备,事关重大,不要出任何岔子。”白胜熙意味深长地叮嘱道。
柳珍娜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嗯了一声,眸光微闪。
只要她能想办法说服爷爷,不管柳昌仁有什么私心,愿不愿意,和崔家解除婚约都注定会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再由不得其他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