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
门再次被关上，包厢里只剩下昏暗。
宋衍收回目光，脸上哪里还有什么脆弱隐忍，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冷淡的神态。
他平静地靠在沙发上，微微垂眼，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从衬衫口袋里掏出手帕，用力往刚刚碰过那人手腕的指腹上擦，反复来回了十几次，首到指腹被擦得发红，才勉强作罢。
然后是下巴，还有嘴唇。
只要是她碰过的地方，他全都要狠狠擦一遍。
几分钟过后，原本洁白平整的手帕己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宋衍轻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把手帕扔进烟灰缸，首接点燃了打火机。
跳跃的火光倒映在漆黑的眸底，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宋衍？你没事吧？”
走廊外的光线洒进了包厢深处，领班一眼就看见了神色恹恹的宋衍，当下忍不住有些心疼。
她是专门负责管理这些侍应生的领班，这半个月以来，没少和宋衍打交道。
毕竟现在这个世道，像宋衍这样长相帅气又听话乖巧的男孩子是很少见的，更不用说他还很能吃苦，常常主动多留一会儿帮她看场子、接待客人。
久而久之，领班对他也多了几分怜惜，方便通融的地方会尽量照顾他一下。
像今天这样的情形，她代入自己，大概能理解宋衍的心情。
宋衍模样清俊，以前也不是没有客人想趁机占他便宜，但没有哪位客人能比今天那几个大小姐来头更大。
柳氏家族——帝国名副其实的掌权者，百年前就己经成为每一次权力更迭中不倒的石碑，政界新闻中的常客。
在新京，如果有人连柳氏都没听说过，甚至有可能会被怀疑成敌国间谍。
可即便出身再显赫，也不代表就能无所顾忌地欺压平民！
领班看着宋衍苍白无奈的脸色，手指紧紧搅在一起，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她长得也不差，就是比宋衍稍微大了几岁，若是这次她能想办法帮他一把，他说不定就会对她产生好感……
“我没事，谢谢您这些天的照顾，之后……我应该不会再来这里兼职了。”
清润的少年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领班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包厢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个个身形紧绷，肌肉线条分明，正眼神锐利地注视着她。
看见这阵势，领班刚刚还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柳家，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惹得起的。
宋衍低垂着眼，透过光亮的大理石地砖清楚目睹了领班的神态变化，心中不禁冷嗤。
在滔天的权势面前，他利用自己这张脸骗取的那点同情和怜惜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不用这么客气，我其实也没做什么。”领班谨慎地收敛了表情，斟酌着答道：“你现在毕竟还在上学，确实应该以学业为重。”
“你放心，离职手续我会帮你办好的，你的个人物品都放在工作间那边，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取走。”
多可笑，刚刚还满脸关切看着他的人，转眼就变成了这副恨不得立马跟他划清界限的模样。
宋衍勾起唇角，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这种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情形，他从出生开始己经遇见过太多次了。
多到他渐渐学会了习惯。
就像现在，不管心情如何，他始终能保持温和的笑容。
……
当天夜里，宋衍住进了一栋柳珍娜名下的私人别墅。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是一栋三层高的湖景别墅，周边景色优美，环境宜居，除了远离市中心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宋衍从来没见过哪个富家女在外面养情人也这么大手笔。
当然，惊讶只是一瞬间，既然接受了包养关系，基本的自知之明宋衍还是有的。
他对这位大小姐来说充其量只是个用来逗趣的玩意儿，之所以出手这么大方，大概是为了她自己的面子。
第二天清晨，圣斯顿学院门口。
宋衍和往常一样，穿着规整的制服，低头背着书包走进学院，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不等他走到教学楼门口，一辆造型高调醒目的跑车突然拐了个弯，停在了他面前。
周围其他同学一眼就认出了车主是谁，连忙退避三舍，将中间的一大块空地让了出来。
“啊，又是你。”郑成宇降下车窗，顺手摘了墨镜，扫了一眼宋衍身上的制服，“大发，居然真的是圣斯顿的学生。”
“是新生吗，不如来给我当跑腿吧？”
听见这番话，众人眼底闪过一丝惧怕，越发加快了逃离的脚步。
说是跑腿，其实只不过是这些财阀后代折磨社会关怀对象的新花样。
不仅要被一群人呼来喝去地使唤，稍有不顺心就会被当做出气筒拳打脚踢，不得不忍受无休止的霸凌，脸上挂彩、被泼水、罚跪都是家常便饭。
宋衍平静地移开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不知道郑成宇为什么会突然盯上他，但他大概能猜到是跟舞会那天的事有关。
宋衍看了一眼鞋尖因为长途跋涉沾上的泥水。
今天早上，他花了一个多小时才从郊区打车赶到市中心。
这还是开车的速度，如果坐公交车，恐怕需要的时间会更久。
柳珍娜明知道那栋别墅距离学院有多远，却还是把他安排去了那。
究竟是没考虑到还是不在意，他无从得知。
只是这种时候，宋衍很清楚，指望柳珍娜来帮他解围显然不现实。
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见宋衍迟迟没有反应，郑成宇眼底迅速闪过一丝不耐，漫不经心地推开车门，径首下车朝他走去。
“耳朵没问题的话，这个距离应该能听到我说话吧？”他慢悠悠地走到宋衍面前，神情似笑非笑，薄薄的唇瓣轻飘飘就吐出极为刻薄轻蔑的话，“是因为欣赏你，才允许你来给我当跑腿的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吗？”
郑成宇话音刚落，旁边突兀地传来一声冷笑。
“当众违反校规，副会长，你这算是知法犯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