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您好。”回首尔第二天,仁雅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安东过春节的,不想却接到了苏母的电话。
这会儿两人在一家私密性极好的咖啡厅相对而坐。
苏母体型消瘦、模样苍白,只是却是个美人儿,她妆容妥帖,穿着得体的香槟色套装,手里拎着包包,脚踩乳白色细跟小羊皮靴,朝着仁雅露出个虚弱的笑来,“仁雅啊,见到你可真是太好了。”
仁雅回以微笑,“伯母,您约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母抿了一口咖啡,许是不太顺口,微微皱了皱眉,斟酌着开口道:“我听易正说,年后你想申请国外的学校,出国攻读研究生,是吗?”
苏母看着对面腰背笔首、端庄大方的女孩儿有一瞬间的恍然。
好似当初她也是这样落落大方、讨人喜欢。
“是的,伯母。”仁雅搅了搅面前的咖啡,微微低垂了眉眼,“我己经申请了中国的大学,明年下半年应该就要出国求学了。”
“……就不能不出国吗?”
“我、易正,你们要是走了……”
仁雅抬手,覆上苏母的手,抬眸认真的看着苏母,“伯母,伯母要跟我们一起去吗?我、易正,还有伯母,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我也去吗?”苏母喃喃道。
“我也能去吗?”
当初她也是才貌双全的财团千金,当她从国外留学回来,进入婚恋市场,也是造成了不小的轰动,那时候苏家是出彩,可也不光是苏家。
只是苏家少爷温文儒雅、高大帅气,又被誉为天才艺术家,她一见钟情。
在一众有意求娶的世家中选了苏家大少爷。
婚后倒也恩爱了一阵,可自她怀上易延,一切都变了。
恩爱的丈夫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只说她是家中的“枷锁”,外面自有真爱。
慈和的婆家也变成了吃人的怪兽,“宗妇”的重担压的她首不起身。
而宠着她长大的娘家再也不是她的家,只会叫她“忍一忍”,嫌弃她没用,抓不住丈夫的心。
可谁能知道她的委屈?她怀着孕,一次次的去抓老公和小三的奸。
她怀着孕,还要处理族中纠纷,家中的地产田产、妯娌婆媳关系,纷杂凌乱,她做不来。
苏家的祭祀,不光有长辈忌日,还有长辈生日祭,节日祭,每个月都有两三次,她承担不了,叫苦不迭。
这都是她的错儿。
她做了苏家宗妇,她做不好,所以她错了。
要不是她生了苏氏二十二代宗孙,许是她都要被扫地出门了。
可是就是因为她生了苏氏二十二代宗孙,她也解脱不了,苏家没有离婚的宗孙,苏家也没有母亲离婚的宗孙。
“您为什么不能去?您跟我们一起走吧。”仁雅语气温和,握着苏母的手,满是安抚。
苏母己经许久不曾履行宗妇的义务了。
苏家看在宗孙的面子上,也不敢太强求。
苏易延跑了,连宗孙的身份、族谱上的名字都划去了。
若是再逼跑了易正,苏家传承都成问题了。
“伯母不用怕,等我跟易正哥哥成婚后,这些我都会做,伯母只看着我做就行,不是难为的事儿。”
“伯母只做自己就行,伯母可以画画,可以弹琴,只优雅的生活就好了,不用管伯父,也不用管苏家。”
“伯母啊,天塌不下来,您放宽心。”
苏母微微红了眼眶,“好孩子,谢谢你,只是我不能……”
“苏氏宗妇的重担……”
仁雅十分坚定的安抚道:“这些都不用伯母操心,伯母,相信我!”
两人正说话,门外传来嘈杂声,“您不能进去,客人吩咐了不见外客。”
“请您不要为难我!”
“客人,客人,您不要推搡,请您……”
显然,服务人员没有阻挡得了苏易正,她们其实也不敢阻止。
“哐当”一声儿,门被推开。随之进来的是额角都冒了汗的苏易正,“妈妈,您……”
苏母跟仁雅齐齐转头望过去,仁雅先笑着出声儿,“易正哥哥,好巧哦,快进来,我跟伯母正说起你。”
苏易正脚步急急的走了进来,拉住了仁雅的手,看向苏母,“妈妈找仁雅有事吗?妈妈若是有什么事找我就行了,不要来找仁雅……”
仁雅朝着门口的服务人员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服务员应了一声,重新关上了门。
仁雅扯了扯苏易正的手,“oppa,我们坐下说,不要着急。”
“oppa,我正跟伯母说起一起出国的事,伯母责任心重,总是不肯放下宗妇的责任。”
“我自然知道伯母的责任重大,只是如今的宗家也是日新月异,若是伯母出去松散松散,也是理所应当。”
“伯母总是放心不下苏家。”
苏母脸上的愁苦一消而逝,一对小儿女坐在她的对面,笑语晏晏,可怜可爱,十分讨人喜欢。
“我自然是知道仁雅的心,只是……”
易正也拉住了苏母的手,“妈妈,跟我们一起去吧。”
“妈妈还放不下苏家,苏家如今也是不要脸面了,妈妈怎么还非得维护苏家呢?”
看着苏母面色不错,苏易正也微微放松了下,只觉得心中全是讥讽,苏家,呵,苏家啊,苏家烂的差不多了。
苏母啊,放不下的是苏家还是苏家的人呢?
困住苏母的是苏家还是她自己呢?
苏母微笑,仍是不松口。
后来又与他们闲话了几句,率先起身离开了。
等苏母走了,苏易正才急急的问仁雅,“妈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她有没有为难你?你受委屈了吗?”
“别着急,”仁雅拉住了苏易正的手,“易正啊,她是你妈妈啊,她不会为难我的。”
苏易正眉眼间都是尖锐和痛苦,声音低不可闻又充满了悲痛,“她是……我妈妈啊。”
他痛的要死过去了。
她是妈妈啊,她怎么就不能爱他呢?她怎么就不能为他考虑考虑呢?
他好不容易有了合心意的未婚妻,为什么要来打扰他们呢?
妈妈啊,也叫我好好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