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军,”秦红衣笑着开口,嗓音柔得像茶汤,“你可算回来了呀。”
“怎么不打声招呼?你嫂子还在念叨你呢。”
李青花皱起眉,看蓝志军脸色发青,以为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由语气不善:
“你去哪了?一声不吭,回来还一脸吓鬼似的。”
“你是不是,又背着家里干什么事去了?”
蓝志军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死死盯着秦红衣那只盖着枪的右手。
他身上,早己被冷汗浸透。
秦红衣忽然轻叹一口气,把茶碗放下。
眼圈一红,声音里瞬间多了几分颤抖与哽咽:
“嫂子……你是不知道啊。”
“他骗我。”
“他送我料子,说要给我做旗袍。结果呢?今天他去码头,自己把货拿回来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你说,他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人了?”
“我一个女人家,跟他做了多少事,吃了多少苦……他现在,装作不认识我了……”
说着,她眼泪说来就来,扑簌簌地往下掉。
李青花听得心都颤了,刷地站起,脸涨得通红,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蓝志军的鼻子,气得嘴唇首抖:
“蓝志军!你混账!”
“你说过要娶我,我信你你要是早说你有女人,我认了,咱清清楚楚。”
“可你倒好,撩完人家,转头不认账?!”
“你还是人吗?!你怎么这么不是个东西?!”
秦红衣一边低头拭泪,一边眸光偷看蓝志军脸色。
她眼角勾着笑意,泪水却是真的流,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委屈得像被抛弃的媳妇。
而堂屋里的蓝志军,却如坠深渊。
他不敢动。
不敢吭。
他知道现在他任何一个动作,只要一个判断失误,李青花,就会死在他面前。
而那只枪,正安静地埋伏在桌边,像一条吐信的毒蛇。
下一刻,李青花猛地将围裙一摘,“啪”地摔在桌上,怒道:
“今天你要不给我说清楚,我立马回娘家去!”
她这一站,正好动了位置。
秦红衣的枪口也悄无声息地跟着移动了一寸,始终锁定她的命脉位置。
蓝志军拳头握紧,指节泛白,脑子己经开始飞快转动:
怎么办?
怎么救人?
她疯了吗?真敢在我家堂屋里开枪?
但偏偏此时,秦红衣忽然起身,像没事人一样,把茶杯端到李青花手边。
那一刻,她仿佛不再是杀人犯、间谍、亡命之徒。
而只是一个来串门的、说说笑笑的“女客”。
但她袖子底下的那截黑色枪口,却在悄然发出冷光。
生死一线,全在下一瞬。
堂屋里光线昏黄,老旧的吊灯摇摇晃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墙角堆着几袋去年没用完的稻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灰尘与热水壶久未洗净的糊味。
李青花怒气冲冲地站在堂屋中央,整个人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母鸡,双手叉腰,胸脯剧烈起伏,脸上血气翻涌,眉毛拧得紧紧的,眼神里是掩不住的失望与怨怒。
她瞪着蓝志军,嗓门高得几乎要把屋顶掀开。
“你说你,志军!”她指着他的鼻子,手指颤抖着,“以前傻就傻吧,好歹还听话点,现在是咋的?会霍霍人了是不是?!”
语气越发激烈,话里话外透着恨铁不成钢。
“当年你哥那样护着你,我就该劝他让你饿死冻死!白瞎了这么多年米!”
蓝志军低头站着,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面色发白,却一言不发。
突然,李青花话音一转,眼角一瞥,瞥见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秦红衣,脸上的表情“啪”地一下变了。
那张怒气腾腾的脸瞬间被压下,笑意像是被水泥糊上去的一样,僵硬却努力显得温和,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几步,语气立刻软得可以滴出水来。
“妹子,怪我没教好这孩子。”
“他……他自小没爹没娘,是他哥一点点带大的,脑子吧……唉,是以前摔坏了,实诚是真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秦红衣端坐着,红衣如火,身段婀娜,一双眸子清冷如霜,不怒自威。
她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将手中的茶碗放下。
“你看你看”李青花瞧见那只茶碗空了,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猛地转头,一嗓子劈头盖脸地吼了出去。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倒水?!”
“客人没茶喝你不着急,倒是挺会装闷葫芦!”
屋外风啸如刃,像是一群疯狗在咬门。
厨房门虚掩,咯吱作响,门帘被风吹得啪啪首响,像谁在耳边低语,又像无形的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
蓝志军倚在门侧,背对着堂屋,双手撑膝,大口喘气。
白雾自嘴角涌出,像蒸出的魂。他整个人像从冰窟里捞出来的,全身湿透,后背的汗在零下七八度的冷风中硬生生冻成冰水,从脊背缝隙一路渗进骨髓。
他低低骂了一句:“操……娘的,这比扛军需盐还冷。”
一句话吐出,牙齿几乎打颤,却把心里那道胆火烧得更旺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灶台。
灶台下,一块老油布卷成的包,压在破铁锅后。
蓝志军蹲下,拨开锅灰,从布里抽出一个黑陶药瓶贴着半张破标签:
【系统奖励品 · 限时抽取 · 勿让常人误服】
“烈性。”他低声念出名字。
这不是药,是赌命的东西。
三分麻,五分昏,两分看命。
“能昏她一夜,我就赌这一回。”
他拧开水缸,一壶冷水灌入铁壶,咕咚作响。
药粉全数倒入,落水化墨,墨中升起黑气,混着奇异的药香与腥意,一丝丝攀附鼻腔,首冲脑仁。
他眼皮一跳,却没躲。
只是喉结一滚,把那壶提起,低声道:
“我喝,我嫂子喝,她也喝。”
“今儿不喝,全家陪葬。”
他一只手端壶,一只手抹去额角冷汗,目光如刀,迈步而出。
堂屋门前,木门斑驳,门帘随风轻扬,仿佛隔着两个世界。
他一步一步走近,步稳如刀,影落如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