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儿篇)
我这人啊,大概从出生起就是个笑话。
我娘那晚,和一个喝高了的陌生人滚了一夜床单,就稀里糊涂地有了我。
她从不掩饰对我的厌恶,总是说我是她这辈子最倒霉、最污秽的错。她说我配不上魅魔这两个字,因为我不像她那样夜夜笙歌、情人不断。她换男人跟换发型似的,今天一个“宝贝”,明天一个“亲爱的”,而我呢?竟然还在傻傻幻想所谓的“真爱”?
她听到我说这些,简首笑到肚子疼,说那是人类小女孩才信的童话,咱们魅魔这种存在,根本就没资格奢望什么“感情”两个字。
可她错了。
我在图书馆那层没人愿意去的灰尘角落,找到了一本关于魅魔族的旧书。翻开那一页,我的手指颤抖得厉害——书里写着:“若魅魔真心坠入爱河,瞳孔将化作心形。”
我对着镜子看了很久很久。
镜子里的我,一头淡紫色长发披散,眼中那只还未被遮住的粉眸,此刻正悄然蜕变成心的形状。
……果然。
每次看到他的脸,我就控制不住心跳。他是第一个,不,是唯一一个对我释放善意的人。不是像其他男人那样色眯眯盯着我看,也不是像我娘那样拿我当垃圾——他温柔,他认真,他甚至愿意为我挡刀。
叶尘……
是你让我第一次知道,被爱是种什么感觉。你不该属于这个肮脏的世界,不该属于那些肤浅的蠢女人——你只能属于我。
谁敢靠近你,我就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真的太好了,光是想起他的声音,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挠得痒痒的,满脑子都是“啊啊啊啊啊啊——”
而且也是因为他,我的人生终于有了一点点光。
现在……我己经有两个朋友了,甚至也许,很快会有三个。
叶尘。林执墨。还有……也许是云芷柔。
自从那天她帮了我之后,我们之间……好像就有了一点点,嗯,女生之间才懂的,默契?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至于林执墨嘛……那家伙真是又臭又硬的别扭王!嘴巴毒得要死,说话老惹人生气,可偏偏又老是出现在最需要的时候,像个不肯承认好心的刀子嘴豆腐心。
我是真的知道的。他在我最狼狈的时候陪着我,还假装不在意地安慰我。还有那个U盘的事,我打赌百分之九十是他弄到的,虽然他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
但……他也是个好人。
就在我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门“砰”地一声被猛地踹开。
我从浴室出来,还没说上两句,那个女人就醉醺醺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晃着半瓶酒。
“母亲好。”我语气轻得像蚊子,还是忍不住打了声招呼。
“闭嘴!我不是你妈,你个贱胚子!”她咬着牙,声音里全是刺。
啪——
一记耳光抽得我脑袋一歪,火辣辣的痛蹿遍整张脸。我没站稳,一下跌坐在地,头皮发麻,心口发冷。
她嘴里还咕哝着什么“一无是处的废物”,随手把酒瓶往桌上一扔,自己瘫在沙发上,没几秒就发出了鼾声。
我咬着牙,没出声。
她说我是废物?
我明明考进了青玄书院!那是整个玄唐最顶尖的灵修者学府之一啊!就连贵族子弟都得排队塞关系的那种。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为我骄傲一次?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只是看我一眼,笑一笑……
为什么,她连最基本的母爱都吝啬得不给我留下一滴?
我恨你。真的,真的恨你。
我吸了吸鼻子,把泪水硬生生咽回喉咙里,颤颤巍巍地从地板上爬起来。不能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还没醒,我得赶紧做点吃的,至少填饱肚子。要是等她醒了,我做的饭菜说不定还没入口就被她抢走了。
翻遍了厨房,就剩些发皱的菜叶和一小把米,凑合吧。我一边择菜一边腹诽:明明靠那些不见光的手段捞了不少钱,她却从不肯花在买米买油上。她说她不需要吃这些凡人的食物……因为她是魅魔,可以“靠其他方式”获取能量。
可我不是她。我是她“失手生下的废物”,既不像她那样天赋异禀,也没有所谓“勾人心魄”的天资,我甚至连完整的族裔记忆都没有。只能靠吃饭活着,像个凡人一样。
我一边咕哝着,一边幻想着未来:等我从青玄书院毕业,成为真正的灵修者,我就再也不用在这个屋檐下忍气吞声。到时候,说不定能和叶尘一起……去哪都行,只要能离开这个叫“家”的牢笼。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个贱人?”她那喝多了的嗓子忽然炸响在耳边,打断了我的幻想。
我猛地回头,她己经醒了,脸上写满了暴躁与厌恶,一把推开我,抢过我做好的饭菜,头也不回地往沙发那头走去。没有一句感谢,甚至连个正眼都不屑给我。
我咬住嘴唇,忍住想喊的冲动。她坐在沙发上,三两口把饭吞得干干净净,然后把空碗随手扔在桌角,又瘫倒下去,继续沉睡,像个喝死过去的废人。
我怔怔地望着她那副模样,脑海中忽然一片清明。
原来……原来你从来就没打算爱过我。你不是不会爱,是你根本就不屑去爱。你活着,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与控制欲。你是低劣、卑贱的生物,是连自己都唾弃的存在。
而我是你制造出的“败笔”。
我站在她身前,死死盯着她那酣睡的模样——一脸毫无防备,一脸肮脏的安然。
真是讽刺。
我低笑了几声,笑到眼角都湿了。
我早就不是那个任你踩在脚下的孩子了。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扬起手,清脆的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你——”她从昏睡中惊醒,眼神满是怒火。
对不起,这场梦,该醒醒了。
我站在她旁边,双手交握,却止不住颤抖。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一种熟悉又令人作呕的味道萦绕鼻间。是酒精,是腐烂,是厌恶,是从我一出生就缠绕在我身体里的“原罪”。
“你知道吗?”我喃喃低语,语气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你曾说我是不该存在的错误,是你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我忍不住笑了。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我唤出哈桑——我的灵器,刀身泛着幽幽寒光,在月色下仿佛轻轻颤鸣。我没有真的挥出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以为,爱是交易,是身体,是堕落。”我慢慢蹲下身,声音轻得像呢喃,“可我找到爱了。”
“我爱叶尘。我会守着他,哪怕疯掉、哪怕堕入深渊,我也要把他拉进我的世界。”
“你不是说魅魔天生吗?”我忽然凑近她耳边,“我会让你看看,魅魔也能忠诚,也能纯粹,也能因为爱……毁灭一切。”
我站起身,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可也就在那一刻,掌中的“哈桑”忽然轻鸣一声,刀身泛起诡异的蓝光,仿佛从我心底汲取了什么。下一秒,它骤然绽放出冰冷的光辉,灵器的力量暴走般逸散,裹挟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情绪。
“哈桑?你怎么……”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屋子竟突然化作一片苍白的雪原。
我愣住了。
而我母亲的身影,仍旧瘫倒在沙发上,却开始无声抽搐。她的眼睛里浮现出无尽的恐惧,仿佛看见了什么令人发疯的东西——她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哈桑”。
那一刻我才想起,关于哈桑,有一段记载我从未在意——
这柄灵器,传说中乃刺客始祖哈桑所铸,其真意并不在杀伐,而在“潜入灵魂的幻境”。若使用者情绪失控,哈桑便会自行释放“梦魇”,将目标困入最深层的恐惧之中。
我母亲的眼神,从愤怒到惊骇,再到癫狂。
她开始尖叫——尖叫着那些我从未听过的名字和场景,仿佛在幻觉中重历了无数个曾经伤害过她的男人、客户、嘲笑她的旧友……最后,她仰天嘶吼一声,瞳孔骤然扩散,整个人栽倒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她死了。
但不是被我杀的,是被自己的“恐惧”吞噬致死。而哈桑,只不过稍稍“协助”了一下。
我跪在地板上,望着她逐渐僵硬的尸体,忽然开始低笑。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刺耳。
“哈哈哈哈……你活该啊。”
“这就是你教会我的方式——用残忍,把人推入深渊。”
“可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吗?不,我只恨你。只恨你一个人。”
……
随后我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必须冷静。我要伪造现场,创造一个“入室行凶”的假象,埋葬一切线索。
我将厨房窗户砸开,从外墙边拉出电缆缠在门口做出“撬锁痕迹”,把屋内翻得凌乱不堪。
坐在电话前,我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带上恐慌的哭腔拨通报警。
“喂……救命……我妈妈……我妈妈死了!有人闯进我家!”
“天哪!你现在在哪里?!”接线员焦急追问。
哈哈哈,上钩了。
我自由了。终于……我真正获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