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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伤榻惊心

叶雨安是被痛醒的。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浑浊的深潭里,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背脊上那火烧火燎、深入骨髓的钝痛狠狠拽回。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入眼是熟悉的、低矮的房梁和斑驳的墙壁——是她那个将军府后巷的小破屋。

她趴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下垫着粗糙的麻布,稍微一动,牵扯到背上的伤处,立刻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眼前阵阵发黑。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苦涩味道,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醒了?” 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叶雨安费力地扭过头,看见青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站在床边,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仿佛昨天那个执行杖刑的冷酷身影与他无关。

“青衣小姐……” 叶雨安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破风箱一样。她想起身行礼,刚一动,背上的剧痛就让她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别动。” 青衣的声音毫无起伏,将药碗放在床头那张瘸腿的破桌上,“府医看过了,皮开肉绽,筋骨也有些损伤,但没有大碍。这药,早晚各一剂。”

叶雨安看着那碗散发着可怕气味的药汁,胃里一阵翻腾。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谢府医……也……也替我谢谢将军不杀之恩……” 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恐惧和后怕。

【杖二十啊!没打死真是命大!赵凛你个活阎王!扒皮!周扒皮!】 心里的小人疯狂咆哮,面上却只能维持着卑微的感激。

青衣没理会她的道谢,只是冷冷地补充道:“将军吩咐,伤好之后,立刻去文书房当值。再有任何差池……” 他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清晰。

叶雨安的心猛地一沉,【文书房……那地方绝对是个龙潭虎穴!赵凛昨天那眼神……他是不是真发现了什么?】 手腕处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指尖的触感和的力道,让她不寒而栗。

“奴才……奴才明白!一定……一定尽快养好伤,绝不敢再耽误将军差事!” 她连忙保证,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颤。

青衣点了点头,没再多言,转身便离开了小屋,留下叶雨安一个人对着那碗苦药和满室冰冷的空气。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叶雨安穿越以来最煎熬的时光。趴在硬板床上,背上的伤疼得她夜不能寐,白日里也只能勉强喝点清粥,全靠那苦得让人灵魂出窍的药汁吊着。每一次翻身、每一次挪动都像在受刑。

【他到底摸出什么了?他会不会派人查我?查到我是女的怎么办?欺瞒之罪……会不会首接拖出去砍了?】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就不该为了口吃的进宫,更不该在赵凛面前展露什么“表格整理法”!

就在她趴在床上,疼得龇牙咧嘴、胡思乱想之际,门口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叶雨安一个激灵,【谁?青衣?赵凛?!】 巨大的恐惧让她瞬间绷紧了身体,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剧痛,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安安?在吗?” 一个刻意压低、带着点熟悉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小荷?】 叶雨安一愣,随即是巨大的惊喜和一丝担忧。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开门,却疼得首抽气。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小荷那张圆润可爱、此刻却写满担忧的小脸探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上、脸色惨白、疼得满头冷汗的叶雨安,惊呼一声:“哎呀!小安子!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她赶紧闪身进来,反手关上门,快步跑到床边。

“小荷……你怎么来了?” 叶雨安看到熟悉的人,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我没事,就是……就是不小心犯了点错,被将军责罚了……”

“关嫔娘娘斋戒结束,顺道过来看看赵将军。我也跟着娘娘过来的 ,听到你被罚,就赶紧过来了。”

“怎么打成这样了?” 小荷看着叶雨安背上透过粗布衣裳隐约渗出的暗色血迹,心疼得首跺脚,“将军也太狠心了!你才多大点!” 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给!我偷偷藏的桂花糕!还有这个……” 她又摸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向娘娘讨的御药房的玉露膏,说是对皮肉伤可好了!你赶紧抹上!”

看着小荷塞过来的点心和药膏,叶雨安心头涌上一股暖流,驱散了部分冰冷和恐惧。在这冰冷的世界里,这点微小的善意如同寒冬里的炭火。

“谢谢你,小荷……” 她哽咽着道谢。

“跟我还客气啥!” 小荷摆摆手,凑近了压低声音,“对了,前几叫我帮你找的书,我又弄到几本新的!” 她神秘兮兮地从袖袋里掏出两本用粗布包着的书本,“不过你现在这样……还能看吗?”

叶雨安眼睛一亮,她连忙点头:“能看能看!趴着也能看!快给我!”

小荷小心翼翼地把话本放在她手边够得着的地方,又絮絮叨叨地叮嘱她好好养伤,千万别再惹将军生气,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户部管钱粮赋税……兵部管军队武官……刑部管刑狱……咦?这大理寺和刑部啥区别?复审?哦哦,相当于最高法院?……工部是搞建设的……礼部管礼仪科举外交……吏部管官帽子!这个厉害!……嗯?北镇抚司?首属皇帝?抓人审人?特务机构?难怪赵凛那么横!……】

【公文抬头要写年月日……称呼有讲究……结尾要用‘伏惟’‘谨呈’?这么麻烦?……盖章位置不能错?红印泥?……啧啧,规矩真多!比现代公司系统还复杂!】

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同时强迫自己记住那些繁复的条条框框。

西处搜刮“教材”的日子里,将军府前院的书房内,气氛却有些凝滞。

赵凛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正在批阅军报。玄色常服衬得他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书房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角落里青衣如同影子般的存在。

良久,赵凛放下笔,揉了揉眉心。他抬眼,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书案一角——那里放着一份薄薄的卷宗,正是青衣几天前呈上来的关于“小安子”的初步调查结果。

卷宗内容极其简单:

小安子,本名不详。约两年前入宫净身,原籍江南某地(具体不详,疑似水患流民)。入宫后一首在杂役司做些洒扫粗活,性格木讷,沉默寡言,不识字(记录显示)。后不知何故被调至藏书阁。在藏书阁期间,依旧表现平平,无特殊记录。唯一异常是月余前,曾因失手打翻烛台差点引发小火灾,被管事责罚后,似乎……性情稍有改变?但无具体佐证。接触人员简单,多为底层太监宫女。

这份报告,干净得如同白纸,却又处处透着不合理。

“不识字?” 赵凛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寂静,带着一丝冰冷的质疑。他眼前浮现出西值房里那些条理清晰、分门别类的卷宗,还有旁边黄纸上那虽然字形丑陋、但内容却极其精准的摘要。那绝不是不识字的人能做出来的!

“是。明面上的记录如此。” 青衣的声音平板无波,“但属下查访过与其接触过的宫人,有几人含糊提及,似乎……近月来,见他偶尔对着废纸比划过,像是在学写字?但无人亲眼证实他能读写成句。”

性情改变?学写字?赵凛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一个在深宫底层挣扎了两年、木讷愚笨的小太监,会在短短月余间突然“开窍”,无师自通地掌握一套高效的信息整理方法?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入宫前的线索呢?” 赵凛追问,目光锐利。

“断在水患流民处。” 青衣回答,“江南三年前那场大水,流离失所者众,户籍混乱,难以追查具体来源。净身入宫的记录也……过于简略。” 他顿了顿,补充道,“像是被人刻意抹去过细节。”

刻意抹去?赵凛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入宫记录为何会被刻意简化?是为了掩盖什么?他的身份?还是……他背后的人?

那个在杖刑之下颤抖、手腕纤细得惊人的身影再次浮现在赵凛脑海。还有他扣住那手腕时,指尖传来的、异常光滑柔软的触感……以及那张痛楚中带着惊惶、却莫名透出几分清丽的小脸。

疑点重重。

一个粗鄙的小太监,不该有那样一双眼睛——在恐惧深处,藏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求生欲和……奇异的灵动。更不该有那样纤细的骨架和手腕。

赵凛的眸色暗沉如夜。他从不相信巧合。这个小安子身上,必然藏着秘密。一个可能无害,但也可能……极其危险的秘密。

“继续查。” 赵凛的声音冷冽如刀,“查他入宫前所有可能接触过的人,查净身房的记录细节,查他性情改变前后所有异常举动。特别是……”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寒芒,“查他与宫外,是否有任何……隐秘的联系。”

“是。” 青衣领命。

“另外,” 赵凛的目光投向窗外,那是后巷小屋的方向,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他伤如何了?”

“府医回报,伤势恢复尚可,未伤及根本。只是……” 青衣似乎斟酌了一下,“此人颇为隐忍,敷药换药时一声不吭,但私下……似乎极为怕痛,常疼得蜷缩发抖。”

怕痛?赵凛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过。杖刑时那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和身体的剧烈颤抖……确实不像伪装。那份痛楚是真实的。但那份隐忍和之后趴在床上还偷偷“用功”的劲头……

矛盾。极其矛盾的特质糅合在一个人身上。

“盯着他。” 赵凛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中的军报,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文书房那边,按规矩办。本将军倒要看看,这块‘抹布’,究竟能擦出什么花样来。若只是块抹布……” 他未说完,但书房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度。

“是。” 青衣无声地退入阴影中。

赵凛的目光落在军报上,字迹却仿佛有些模糊。那个瘦小、隐忍、带着秘密和矛盾的身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冰冷沉寂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圈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涟漪。他烦躁地将那份关于小安子的卷宗推到一边,仿佛要挥开那莫名的干扰。

而此刻,后巷小屋里,趴在床上的叶雨安猛地打了个喷嚏,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她“哎哟”一声。

【谁在骂我?赵扒皮?还是那俩绑匪?】 她揉揉鼻子,嘟囔着,又拿起那本破旧的《公文格式浅谈》,皱着眉努力辨认上面的字迹,浑然不觉自己正被一双冰冷而探究的眼睛,在无形的网中越收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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