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刚亮，苏韵就起了床，只是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太好。
倒不是没睡好，只是她心里头揣着事儿，总觉得有块石头压着。
要去街上抛头露面的给人免费煮茶，这事儿怎么想怎么别扭。
她那骨子里的傲气，让她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头皮发麻。
可再别扭，答应了顾承渊的事儿，她也得硬着头皮去。
何况那茶确实神奇，万一真能像顾承渊说的那样引来大鱼，那这河阳府的困局或许真能解开一个角。
简单收拾妥当，苏韵便顶着清晨的凉风，推着小车出了门。
河阳府的清晨带着一股子市井的喧嚣气。
早起的摊贩己经在街口吆喝，卖包子的，卖面条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她按照顾承渊的指示，来到了城里最为热闹的一条街，选了个相对空旷的街角。
这里人来人往，确实是个显眼的地方。
苏韵深吸一口气，把小推车停稳，开始搭建她的“茶棚”。
说是茶棚，其实也就是把车上的几块板子撑起来，勉强能遮点太阳。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生火，添碳，然后将一口小锅架在火上。
添柴倒水，动作生疏，有些狼狈，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苏韵努力忽略这些视线，一边鼓捣着一边暗自嘀咕：“顾承渊，你要是敢坑我，我回头把你裤子扒了吊在城门楼子上！”
好不容易生起了火，烧开了水，苏韵抓了适量的茶叶放入小锅中。
这茶叶真的很是神奇，一遇到这热水，一股淡淡的茶香便瞬间弥漫开来。
这香味清雅，仿佛带着山间雨露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心神一荡。
这股香气立刻便吸引了附近的人。
原本只是瞟两眼的路人纷纷驻足，几个正在吃摊位上吃着早饭的人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哟，这啥味儿？闻着怪舒服的！”一个扛着扁担的小贩停了下来。
苏韵强作镇定，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自然的微笑：“这是我家祖传的茶，免费给大家品尝。”
“免费？”小贩将信将疑，这年头哪有白送的好东西？
“是啊，就是图个新鲜，让大家尝尝。”苏韵硬着头皮重复顾承渊的台词。
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过来，闻了闻茶香，眼神亮了亮：“小姑娘，你这茶闻着真不错，老婆子能尝尝不？”
“您请！”苏韵连忙给她倒了一小杯。
老太太接过，小心翼翼地呷了一口。
下一刻，她的眼睛瞪大了，浑浊的眼珠里竟然泛出了光。
“哎哟！这……这是什么神仙茶？！”老太太激动得连连点头，仿佛喝的不是茶，而是琼浆玉液，“这味道……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可没喝过这么顺口、这么提神的茶！”
老太太夸张的反应立刻引来了更多人。
旁边卖包子的汉子凑了过来：“老刘婶儿，真那么好喝？让俺也试试！”
苏韵微笑着给他们倒茶，余光却一首在扫视着附近的路人。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都是被那独特的茶香和老太太的惊呼声吸引来的。
他们带着好奇、怀疑，还有一丝贪小便宜的心思，纷纷伸出手要茶。
苏韵一边倒茶，一边机械地重复：“我家祖传的茶，免费品尝。”
那些人尝了一口，反应几乎和老太太如出一辙。
有人瞪大眼睛，有人发出惊叹，更多的人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满足表情。
“这茶喝下去，感觉身上都轻了！”一个年轻的读书人赞叹道。
“是啊是啊，俺这腰酸背痛的老毛病，好像都好了些！”一个干活的汉子甩了甩胳膊，惊喜地说。
“提神醒脑，比酒还管用！”
“这味道……真是绝了！”
赞美声此起彼伏，仿佛海浪般拍打着苏韵。
这茶在这些人口里，就仿佛是什么灵丹妙药一般。
很快，这一锅子的茶水就见了底，而围在她棚子周围的人却越来越多。
“哎，姑娘，你这茶卖不卖，你还有多少我全都买走。”一个看着有些富态的中年男子朝苏韵问道。
旁人也都安静了下来，也想知道这茶叶的价格几何。
苏韵牢记顾承渊的吩咐，只是笑着摇头：“这茶今日可不卖，只提供给诸位免费品尝。”
越说不卖，那些人就越是好奇，越是想买。
有人甚至开始软磨硬泡，愿意出高价。
但苏韵态度坚决，只是不断地给大家倒茶，任凭人怎么问，都只重复那几句话。
场面越来越热闹，甚至有些混乱了，苏韵有些招架不住。
平日里都是独来独往的性格，此时被一群人围得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滴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浸湿了她的发丝。
正当苏韵感到有些无力招架，甚至开始后悔答应顾承渊这个破主意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几个穿着青色短褂的汉子，膀大腰圆，一脸凶相，蛮横地推开围观的人，开辟出一条道来。
他们的衣襟上都绣着一个钱币的图案，一看就是某个大户人家的打手。
围观的百姓被推得东倒西歪，敢怒不敢言，纷纷闭上了嘴，眼神中流露出畏惧。
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留着两撇山羊胡，眼睛细长，透着一股精明和阴鸷。
他的身形有些发福，手里盘着一对玉石把件，迈着西方步走了过来。
中年男子扫了一眼围成一圈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然后目光落在了苏韵身上，细长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
在他看来，这姑娘虽然穿得寒酸，但这容貌气质，却着实不凡。
“姑娘，可否给我一杯茶尝尝？”中年男子停在棚子前，语气慢悠悠的，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意味。
苏韵微微皱眉，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用审视目光打量的感觉，更反感对方那副高人一等的姿态。
可为了计划的顺利，她还是强压下心底的不适，脸上维持着公式化的笑容，拿起一个干净的茶杯给他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客官请用！”
中年男子接过茶碗，并没有急着喝，而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好茶，真是好茶！单单是这股香味，就足以让人神清气爽。”
他终于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细细品味，仿佛在品尝什么稀世珍宝。
周围百姓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他，想知道这位河阳府的钱三爷会给出什么评价。
片刻后，中年男子放下茶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回味无穷的表情：“好！真是好茶！入口甘醇，回味悠长，提神醒脑，堪称极品！姑娘，你这茶，叫什么名字？”
“我家祖传的茶，没有名字。”苏韵淡淡地回答。
中年男子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笑了笑，用手中的玉石把件轻轻敲了敲桌面：“姑娘，明人不说暗话，这茶，我钱三爷要了。你开个价，多少银子我都买。”
钱三爷？
苏韵心中一惊，再次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中年男子，这位就是钱三爷？
她定了定神，不卑不亢的说道：“实在抱歉，钱三爷，这茶今日只供免费品尝，恕不售卖。”
钱三爷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苏韵：“哦？姑娘费了这么大劲儿，无非就是想把这茶卖个好价钱，难不成真是做善事吧？”
“这样吧，”钱三爷束起三根手指，“三十两一斤，你这茶有多少，三爷我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