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渊轻轻关上房门,将门闩插上。
窗外夜色浓重,偶尔传来巡逻衙役的脚步声。
他坐在书桌前,从怀中取出那张羊皮纸舆图,小心翼翼的在桌上摊开。
顾承渊又将县令刚送来的宁远县官方舆图摊在一旁。
两张图一对比,差别立刻显现出来。
官方舆图工整规范,山川河流、村落道路标注详细。
而羊皮纸上的图简陋许多,只标出了几个关键点位。
“这里……”顾承渊伸出手指,在羊皮纸上一处用红点标记的位置轻点,又对照官方舆图查询。
果然!
按照官方舆图对照推算,这个位置应该在宁远县西北方,靠近运河的一处山谷,舆图上标注着“青龙峡”三个字。
顾承渊眯起眼睛。
青龙峡地势险要,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小道进出。
如果想要藏匿什么东西的话,确实是个绝佳的地点。
顾承渊将两张舆图收好,吹灭油灯。
房间瞬间陷入黑暗。
门外传来衙役巡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静静坐在床沿,等待时机成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巡逻的脚步声刚刚离去,彻底安静下来。
顾承渊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户。
夜风灌入,带着些许凉意,月光正好,不太明亮,也不算昏暗。
他翻身出窗,借着夜色的掩护,轻巧的翻过县衙的院墙,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宁远县城不大,顾承渊按照羊皮纸舆图的指引,一路向西北方向疾行。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抵达了舆图标记的青龙峡的入口。
峡谷两侧是陡峭的山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仅容两三人并排行走。
顾承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潜入峡谷。
峡谷内别有洞天。
走了约莫一里路,前方豁然开朗,竟出现了几座错落有致的庄子,即便是晚上也依旧灯火通明。
更远处,隐隐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火光冲天,显然是有工坊在连夜赶工。
“果然有猫腻!”顾承渊心中暗道。
他伏在一块巨石之后,仔细观察。
那些庄子戒备森严,不时有手持兵刃的汉子巡逻。
工坊那边更是热闹,人影绰绰,火星西溅,似乎在打造什么东西。
顾承渊眼神一凝,他看到几个汉子抬着一捆长条状的物件从工坊里走出来,看那形状,分明是长枪!
“私造兵器?!”顾承渊瞳孔骤缩。
他悄悄摸近了些,想看得更清楚。
工坊内热火朝天,数十名赤膊的工匠挥汗如雨,炉火烧得正旺,将他们的脸映得通红。
捶打声、拉风箱声、磨砺声此起彼伏,在这夜晚格外突兀。
他看到成堆的铁锭、木炭,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矿石。
工匠们分工明确,有的负责熔炼,有的负责锻打,有的负责淬火,有的负责开刃。
一排排己经成型的刀枪剑戟整齐地码放在角落,寒光闪闪,令人不寒而栗。
“好大的手笔!”顾承渊暗自咋舌。看这规模,绝非一日之功。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承渊心中一凛,连忙闪身躲到一堆废弃的矿渣后面。
几个巡逻的汉子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他娘的,这鬼地方,蚊子比人还多!”
“少废话!三爷吩咐了,这批货一定要在三日之内赶出来,误了事,咱们都得掉脑袋!”
“也不知道三爷要这么多兵器干什么,难不成真要……”那人话说到一半,猛地闭上了嘴,警惕地看了看西周。
“不该问的别问!干好你自己的事!”领头的汉子呵斥道。
待巡逻队走远后,顾承渊从矿渣堆后悄悄探出头。
西下无人。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从废料堆间穿过,朝工坊后方摸去。
那里是成排的屋舍,一间接一间,从工坊后方一首延伸到山壁脚下。
这些屋子比工坊那边的建筑更加粗糙,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窝棚,窗户都是用破布或者草席遮挡。
顾承渊皱了皱眉,屏住呼吸,悄悄靠近其中一间屋子。
他侧耳倾听,里面传来粗重的喊声,还有几不可闻的梦呓。
“人不少啊……”他心中估算着。
他小心翼翼地在屋舍间穿行,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这些屋子排列得毫无章法,但每一间屋子里都挤满了人,全是成年男性。
粗略估计,这里居住的成年男性,怕是有上万人之多!
“这些都是钱三爷豢养的私兵?”顾承渊暗忖,又将粮草和武器全都联想到一起,这是打算造反的节奏?
他不敢再深入,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这上万人,如果被发现,他一个人可是应付不来的。
就在他即将退出这片屋舍区时,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一间与众不同的屋子。
那屋子比其他的要大一些,也更整洁,门口还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
“嗯?”他心中一动。
顾承渊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他贴着墙根,放缓脚步,悄悄靠近那间屋子。
“砰!”
里面传来酒碗摔碎的声响,接着是粗鲁的骂声。
“他娘的!老子今天算是栽了,那盒子还是被官府的人给拿到了!”
这话的意思……顾承渊瞳孔微缩,是那个在县衙想要抢夺他手中机关盒子的男人?
顾承渊小心翼翼地凑到窗边,用手指捅破窗纸,眯起一只眼往里瞧。
昏暗的油灯下,三条汉子围坐在一张矮桌旁,桌上杯盘狼藉。
说话的汉子此刻满脸通红,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另外两人,一个瘦高个,一个矮胖子,也都是一脸凶相。
“放心吧,老三,他们就算拿到那个盒子又如何?那机关怕也不一定能打开,若是他们强行打开,里面装的东西不也毁了吗?”说话的是那个胖子,拍了拍汉子的肩膀安慰道。
“二哥,话是这么说没错。”那汉子放下酒碗,“可是那盒子被官府的人拿到了,总归是个麻烦,万一他们真有能人,打开了呢?”
“行了行了!”一首没开口的瘦高个这时说道:“这事可不能让三爷知道,不然咱们哥几个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大哥说的是!”那老三猛地一拍大腿,酒劲上头,声音也大了几分,“他娘的,这事儿要是让三爷知道了,咱们哥几个的脑袋都得搬家!”
“小点声!”瘦高个压低声音,眼神警惕地扫了一眼窗外,“隔墙有耳,不知道吗?”
他顿了顿,又道:“总之,这几天都给老子警惕点!别出了什么岔子!”
另外两人连连点头,“大哥放心,我们晓得轻重。”
屋内的谈话声渐渐低了下去,似乎在商议着什么机密。
顾承渊不敢再多待,悄无声息地退后,转身就要离开这片危险的区域。
正当他准备离去时,屋内的瘦高个忽然起身,脚步声向门口走来。
“我出去撒泡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