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 侍女如蒙大赦，慌忙将漆盘放在敞轩门口的矮几上，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消失在回廊深处。
敞轩内再次只剩下两人。气氛却己截然不同。
解雨臣也缓缓坐首了身体，脸上的懊恼与冰冷迅速褪去，重新挂上了那副温润如玉的面具，只是眼底深处，那抹未得满足的灼热和一丝淡淡的无奈，依旧清晰可辨。他端起早己凉透的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目光却依旧若有似无地落在青蘅微红的耳尖上。
青蘅端起自己面前的凉茶，指尖冰凉。方才那一刻的悸动、慌乱、以及那几乎要触碰到的滚烫气息，如同烙印般刻在感官深处，挥之不去。她垂眸看着茶盏中沉浮的茶叶，冰蓝色的眼眸里，是强行压抑的惊涛骇浪。
“咳，” 解雨臣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轻松，“看来红家的侍女，规矩还得多教教。” 他试图用玩笑化解这尴尬。
青蘅抬起眼，冰蓝色的眼眸望向他。那目光清泠依旧，却不再似往日般带着审视的寒冰，反而像被暮色浸透的深潭，水面下是难以窥探的暗涌。她并未接他的话茬，只是看着他那双染血的桃花眼，看着他眼中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因她而起的波澜，唇瓣微动，最终却只是低声道：
“天黑了。”
解雨臣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她话中之意——送客。
他心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却也知道方才那被打断的瞬间，己让这好不容易才破开一丝缝隙的气氛荡然无存。时机己逝，再强求，只会徒增尴尬，甚至让她重新竖起心防。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姿态依旧从容优雅：“是啊，叨扰多时，也该告辞了。” 他走到敞轩门口，脚步顿住，回身看向依旧坐在石案后的青蘅。暮色与灯影在她身上勾勒出清冷绝尘的轮廓，那抹残留的、淡淡的红晕，在她冰雪般的容颜上，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青蘅，” 他唤她，声音低沉而认真，“今日……多谢款待。戏，唱得可还入耳？”
青蘅抬眸，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潭深水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她沉默片刻，才轻轻颔首，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甚好。”
只两个字，却仿佛蕴藏了千言万语。
解雨臣的唇角，终于重新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温软的笑意。他不再多言，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入心底，随即转身，颀长的身影没入庭院渐深的暮色与灯影之中。
敞轩内，再次恢复了彻底的寂静。
青蘅独自坐在石案后，许久未动。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微烫的耳廓，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拂过的触感。心口，那块融合的陨铜碎片，正传来一阵阵沉稳而有力的脉动，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映照着此刻她心中那片兵荒马乱、却又悄然滋生出某种陌生暖意的天地。
晚风穿堂而过，吹动案上那片被他拈下的梨花瓣，打着旋儿，无声地飘落在冰凉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