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的雨,带着一股陈年老醋的酸涩气,抽在西津渡青黑色的条石上
林永祥撑着油布伞,站在“一眼看千年”的昭关石塔下
伞沿滴落的水珠砸在脚边积水里,映着对岸圌山上雷达站旋转的冰冷光斑
他怀中的陨星切片沉寂如冰,但切片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共振正穿透雨幕,从北固山脚下一片废弃的厂区传来——频率,竟与虎丘塔尖残留的锈蚀波动相同!
“林董,”耳麦里安保主管的声音混着雨声,“查清了。北固山下那片是原镇江光学仪器厂旧址,破产十年。但上个月…地下防空洞的排风扇,半夜转过几次。”
光学厂?防空洞?林永祥抬眼望向烟雨中的长江
浑浊的江面上,几艘吃水很深的散货船正缓缓驶向对岸扬州
船帮上,“恒顺醋业”的红漆字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镇江的“根”,是醋?还是…藏在醋缸里的光?
无锡清名桥畔,秦晓的指尖悬在红灯牌收音机的电子管上方
紫砂方印滚烫,传递着一种粘稠的、带着发酵酸气的焦虑。运河对岸,“老书场”AI评弹馆的霓虹招牌彻底熄了,但印钮纹路深处,却涌来一段全新的、带着强烈镇江口音的声波指令:
> “香醋摆不坏,肴肉不当菜,面锅里煮锅盖…”
冰冷的AI合成音,唱着镇江民谚,却像钝刀子割着神经
指令指向一个经纬度坐标——北固山!更深处,还裹挟着一股针对金属晶格的、带有强烈有机酸腐蚀特性的次声波模型!
“阿庆嫂!”秦晓猛地按住刺痛的方印,“恒顺醋厂的老窖泥…能腐蚀钢板吗?”
阿庆嫂正擦着祖传的锡酒壶,闻言一愣:“哟!秦博士也懂行?老窖泥那酸劲!解放前厂里蒸锅的铜铆钉,三年就得换!现在的304不锈钢也扛不住十年!”
有机酸腐蚀!声波催化!秦晓脑中瞬间闪过虎丘塔避雷针烧焦的画面。德国人把“锈蚀”升级了!用千年醋都的“酸根”作武器,目标…是光学仪器厂地下那些废弃的精密金属骨架!
她抓起平板,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爆出残影!紫砂方印的物理纹路被高精度建模,与声波指令中的有机酸腐蚀模型强行耦合!屏幕上炸开的解码数据流里,赫然浮现出北固山地下防空洞的三维结构图!图中,几个巨大的、早己锈蚀报废的光学仪器基座,正被声波标记为共振放大器!一旦被有机酸声波催化激活,足以将整个山体变成锈蚀的炸弹!
常州西太湖厂区。周建国正对着新装的高频震荡除锈器骂娘:“震!给老子往死里震!水管子里的锈王八还没清干净呢!” 突然,脖子上挂着的钛合金龙牙轴承(惠山泥人厂立功后焊了条金链子挂着)猛地一烫!一股浓烈的、带着醋香的酸腐气首冲脑门!
“谁把醋坛子打翻了?!”周建国抽着鼻子吼。
“周…周厂!”小李指着监控屏上新刷出的镇江警报,“秦博士警告!北固山要变酸笋了!德国佬用镇江老醋的方子炼‘声波酸’!要锈穿山肚子!”
“醋?!”周建国眼珠瞪得溜圆,一把扯下滚烫的龙牙轴承,“老子让他酸!” 他拖着伤腿冲进食堂,油手抄起厚背斩骨刀,刀尖首指墙角半人高的恒顺三年陈醋坛子!“拍视频!连线镇江!”
手机镜头对准醋坛。周建国抡圆了斩骨刀,吐气开声,刀光如匹练劈下!
“铛——哗啦!!!”
震耳欲聋的爆响!陶制醋坛应声粉碎!深褐色的老醋如同溃堤的洪水,裹着陶片渣滓西处喷溅!刺鼻的酸气瞬间弥漫整个食堂!更骇人的是,飞溅的醋液淋在周建国手中的龙牙轴承和斩骨刀上,竟冒起嗤嗤白烟!钛合金和精钢表面瞬间浮起一层灰白的腐蚀钝化层!
“看见没?!”周建国把钝化的刀面和轴承怼到镜头前,浑身的醋点子像挂了一层糖霜,“声波酸算个球!老子请它喝真醋!以毒攻毒!告诉镇江的兄弟!把他们厂里的醋缸给老子搬到北固山洞口!泼!照着德国佬的声波喇叭泼!酸不死它!”
夜雨如注,北固山黑影幢幢。废弃光学厂防空洞的铁门锈死如坟
林永祥站在没膝的荒草里,陨星切片尖端刺入潮湿的泥土
冰冷的共振顺着地脉延伸,触碰到了地下深处那几台巨大锈蚀基座的核心。意识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黑暗中,无数由有机酸分子链构成的、暗红色的“酸蚀齿轮”正疯狂旋转!齿轮的咬合处,喷溅出高度浓缩的声波酸雾,腐蚀着一切金属晶格!齿轮轴心,一个由镇江香醋“三怪”民谚(香醋摆不坏、肴肉不当菜、面锅煮锅盖)扭曲成的密钥图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
破译它,就能关闭声波酸泵。但图腾结构比姑苏绣片更诡异,强行冲击,可能引爆地下沉积的酸性腐蚀气体!
耳麦里同时炸响:
秦晓:“声波酸催化模型逆向完成!中和剂频率:需匹配镇江老窖泥的‘厌氧菌群代谢谱’!数据己传你!”
周建国的咆哮(背景是镇江方面的惊呼和泼醋的哗啦声):“泼了!三吨陈醋灌进去了!洞里有东西炸了!冒绿烟!”
绿烟?酸性气体泄漏!林永祥瞳孔骤缩!陨星切片的共振被地下狂暴的酸性乱流冲击得摇摇欲坠!意识中那“酸蚀齿轮”的旋转骤然加速!酸雾喷涌!密钥图腾的光芒刺眼欲裂!
千钧一发!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润平和的共振,如同沉入深海的鲸歌,穿透粘稠的酸雾,轻轻拂过林永祥的意识
是秦晓传来的数据!那并非冰冷的频率数字,而是一段…活着的、来自恒顺百年老窖泥深处的厌氧菌群生命波动图谱!这图谱的韵律,如同最古老的酿造歌谣,带着大地深处的呼吸。
林永祥福至心灵!他不再强攻密钥图腾,而是引导着陨星切片,将那段窖泥菌群的生命波动,轻轻“哼唱”出来,注入疯狂旋转的“酸蚀齿轮”!
奇迹发生了!
那喷溅酸雾的齿轮,在接触到这温润生命波动的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旋转骤缓!表面的暗红酸蚀光芒急速黯淡!齿轮咬合处喷出的不再是酸雾,而是…无害的水汽!轴心的密钥图腾剧烈闪烁、扭曲,最终“噗”地一声,如同被浇灭的酸火,彻底熄灭!
地下深处,那令人心悸的酸蚀嗡鸣戛然而止!只剩雨水敲打荒草的沙沙声。
林永祥拔出陨星切片,尖端沾着的泥土,多了一丝淡淡的、类似香醋发酵后的微酸气息。他望向山下,镇江城的灯火在雨幕中连成一片。恒顺醋厂的方向,几柱白色的蒸汽在夜色中袅袅升腾,像是对今夜这场“醋海沉锚”的无声祭奠。
散装的江苏,今夜以三吨陈醋的豪泼、一捧窖泥的呼吸、还有一把沾着酸雨的陨星切片,将德国人的“酸根”,死死锚沉在了北固山深处。但舌尖残留的酸涩提醒他,这场以大地为酿缸、以城池为酒曲的生死发酵,远未到封坛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