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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血日凌空

死寂。

不是安静,是抽干了所有声音、色彩、生机的真空。

粘稠的甜腥气糊在口鼻,沉甸甸压着肺腑,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像吞着裹蜜的腐尸内脏。

我能“感觉”到身体——或者说这具残骸——被安放在七情蛛王冰冷坚硬的背甲上,左半边身子浸泡在浓稠的灰败死气里,冰冷麻木,像沉在万载玄冰的湖底。

心口插着那支娘亲的青玉簪,细微的刺痛是维系我尚未彻底沉沦的唯一锚点。

嗡…嗡…嗡…

一种沉闷的、带着不祥韵律的震颤,毫无征兆地,从我心口上方寸许的虚空传来!

起初微弱,如同垂死巨兽在深渊下的哀鸣。

但瞬间——轰!!!

那枚刚刚吞噬了整个南境污秽血瘴、磨盘大小的噬秽圣印,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近黑光芒!

光芒不再是内敛的深邃,而是失控的、狂暴的、带着毁灭一切欲望的癫狂!

它疯狂地膨胀、扭曲、搏动!

每一次膨胀,都伴随着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呃!”离我最近的魏肖发出一声闷哼,魁梧的身躯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推开,撞在后方冰冷的岩壁上,肩背那道深可见骨的爪伤彻底炸开,浓黑腥臭的血浆如同小瀑布般喷涌!

“不好!”大师兄叶青目眦欲裂,枯槁的手死死抓住蛛王背甲边缘的骨棱,才没被掀飞。

他虎目死死盯着那颗失控的巨珠,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圣印…失控了!”

谢晏书捂着剧痛的心口,脸色灰败如纸,嘴角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

他死死盯着那疯狂搏动的暗红光球,失声惊叫:“是蛊血!陆侯爷剜出的蛊毒残血…侵染了圣印核心的金红纹路!”

仿佛印证他的话,噬秽圣印猛地一震,挣脱了最后一丝束缚,化作一道撕裂溶洞穹顶的暗红血光,冲天而起!

轰隆——!!!

整个十万大山,地动山摇!

我残存的意识被这灭顶的震动狠狠拉扯,仿佛魂魄都要离体。

透过蛛王背甲传来的疯狂颠簸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一幅末日般的景象强行挤入我濒临溃散的感知:

天,破了。

不是乌云蔽日,是苍穹被一只无形的、染满污血的巨爪狠狠撕开一道横贯千里的巨大豁口!

豁口之内,粘稠如实质的暗红血云疯狂翻涌、旋转,形成一个覆盖了整个南境上空的、巨大无匹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一颗百丈大小的、搏动不休的暗红血球,如同刚从腐烂巨兽胸腔里挖出的、犹自跳动的心脏,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甜腻恶臭与毁灭气息!

那是失控的噬秽圣印!

它悬浮在十万大山的最高空,如同沉沦的暗红血日!

嗡——!!!

血日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震碎耳膜的、亿万怨灵重叠的凄厉尖啸!无形的音波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向大地!

咔嚓!咔嚓!轰隆!

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岩壁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寸寸龟裂、崩塌!巨石裹挟着烟尘滚落,砸入下方的密林,碾碎一切!

更恐怖的吸力,从血日中心爆发!

嗤啦——!

我“身下”的大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无数道深不见底的裂痕瞬间蔓延!

裂痕深处,不再是泥土岩石,而是汩汩喷涌而出的、散发着浓烈铁锈与高度腐败甜腥的暗红血泉!

血泉冲天而起,如同地狱伸出的触手,疯狂涌向天空的血日漩涡!

滋…滋…滋…

视线所及的苍翠山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败!

参天古木的绿叶瞬间卷曲、发黑,化为粘稠的、冒着气泡的黑泥,从枝头簌簌滑落。

茵茵绿草眨眼间焦枯成灰,被呼啸而过的腥风卷起,漫天都是死亡的灰烬!

“嘎——!!!”

凄厉的鸟鸣划破令人窒息的尖啸。

一群惊惶逃窜的飞鸟刚掠过一片枯死的树林上空,身体猛地一僵!

的羽翼瞬间失去光泽,皮肉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迅速干瘪、萎缩、剥离!

森白的骨架尚未完全坠落,就在空中被那恐怖的吸力绞成漫天飞舞的白色骨粉!连一声完整的哀鸣都未能留下!

“唏律律——!!!” 更近处,一队仓皇逃离溶洞废墟的金鳞卫禁军,他们的战马发出濒死的悲鸣!

马匹雄壮的躯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健硕的肌肉肉眼可见地塌陷、干枯,坚韧的皮毛寸寸龟裂、剥落!露出森森白骨!

然而,白骨尚未完全暴露,就在血日投下的暗红光晕中,如同投入烈焰的蜡像,无声无息地融解、气化,连一丝青烟都未留下,彻底化为虚无!

马背上惊恐的骑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呃啊”,便连同坐骑一起,被抹去了存在!

尸骨无存!真正的尸骨无存!

“呕…” 大师兄叶青死死捂住口鼻,却抑制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那无处不在的甜腥恶臭混合着血肉瞬间腐败融化的焦糊味,如同亿万只腐烂的手,狠狠掏进他的五脏六腑!

“鸿儿!鸿儿你醒醒!” 魏肖挣扎着爬起,不顾肩背狂涌的黑血,踉跄着扑到蛛王背甲边缘,虎目赤红地对着我嘶吼,声音被淹没在怨灵的尖啸和山崩的轰鸣里,只剩下绝望的口型。

他魁梧的身躯在血日恐怖的威压下微微佝偻,如同负伤的远古巨兽。

谢晏书靠着冰冷的岩壁,脸色己由灰败转为死寂的青紫。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天空那颗搏动的暗红血日,指向血日核心处,那原本煌煌金红、此刻却被无数道扭曲蠕动的暗紫色纹路疯狂侵蚀、污染的脉络。

他的嘴唇翕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抠出来的血块,嘶哑而沉重:

“看到了吗…那暗紫的污染…是陆侯爷心口剜出的蛊血残毒…控魂噬魂…它在污染圣印的净化本源…让吞噬彻底失控…反噬…”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暗红的血,里面夹杂着细小的内脏碎片,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

“三日…最多三日…若不能重新掌控…南境…将彻底化为…死域…万物归墟…”

“怎么掌控?!” 魏肖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虎目死死瞪着谢晏书,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鸿儿她…她只剩一口气了!”

谢晏书的目光,越过狂暴的魏肖,越过弥漫的死亡烟尘,落在蛛王背甲中央——那个心口插着青玉簪、半边身子笼罩在死气中、气息微弱到几乎断绝的身影上。

那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忧虑,是孤注一掷的决然,更有一丝…近乎荒谬的希望。

“只有她…” 谢晏书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斩断金铁的沉重,“唯有沈惊鸿…以身为容器…意志为锁链…方能…重新缚住这噬世的凶物…”

缚住?拿什么缚?拿这具早己油尽灯枯、魂魄将散的残躯吗?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的撕扯中沉浮。

血日搏动的闷响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濒临溃散的灵魂上。

怨灵的尖啸是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刺着每一寸感知。

我能“感觉”到,心口那支冰冷的青玉簪,簪尖紧贴着脆弱的心脏,随着血日每一次狂暴的搏动,都带来一阵灭顶的、仿佛要将灵魂彻底搅碎的剧痛。

爹…娘…姑姑…前世刑场上剐刀的冰冷触感,爹娘滚落头颅时最后的眼神…如同走马灯般在意识深处疯狂闪现!

936刀!936口!

那刻入骨髓的恨意与绝望,在这天地倾覆的末日景象前,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的薪柴,轰然爆发出焚尽一切的暴戾火焰!

不!我沈惊鸿重生归来,不是要再看一次人间地狱!不是要再经历一次至亲尽丧!

嗡——!

残存的血引藤珠之力,在心腔深处发出最后的、悲愤的尖鸣!

一股微弱却无比倔强的暖流,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点火星,死死护住心脉,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死亡吸力与蛊血污染。

就在这时——

“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穿透了血日的轰鸣与怨灵的尖啸,从溶洞入口的烟尘中传来!

一个浑身浴血、甲胄破碎、几乎看不出人形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脸上沾满了污泥和干涸的血块,一只眼睛只剩下黑洞洞的血窟窿,仅存的独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将军!大人!盛京…盛京急报!!!”

他扑倒在地,沾满污血的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卷被血浸透大半的明黄帛书。

不是圣旨,是黑龙台最高等级的加密血书!

谢晏书瞳孔骤缩,强撑着身体,一步抢上前,劈手夺过血书!

目光扫过上面用鲜血写就的、狰狞扭曲的字迹。

下一刻,他本就灰败的脸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人色!

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捂着心口的位置,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那血,不再是暗红,而是近乎墨黑!

“谢大人!怎么回事?!” 魏肖心头巨震,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谢晏书。

谢晏书抬起头,清俊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独眼中倒映着血日的光芒,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寒。

他手中的血书无力地滑落,沾满血污的帛书摊开在地,上面触目惊心的血字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每个人的神经:

黑龙台密令:帝怒!散谣于九州——“妖女沈惊鸿,炼邪珠,引血瘴,欲噬天下苍生!” 民怨滔天,盛京朱雀街跪叩宫门者十万!

血书“诛妖女”遮天蔽日!

相府…己被金鳞卫重兵团团围困!沈相…以“通敌”重罪,锁拿下诏狱!

狱中…暗布“蚀骨钉”…钉穿肩胛…悬吊于壁…日钉一枚…血刻“三日”为限…逼神女归京伏法…若逾期…沈氏满门…凌迟!

诛九族!

“诛九族…凌迟…” 魏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

他虎目圆睁,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地上那摊开的血书,每一个血字都像剐刀,狠狠剜在他的心上!

前世刑场上那地狱般的景象——沈家满门滚落的头颅,936刀下沈惊鸿破碎的躯体——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在他眼前重现!

“爹——!!!”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嚎,从我残破的喉咙里挤出!

尽管意识昏沉,尽管身体濒死,那刻入灵魂的恐惧与剧痛,让我的身体在蛛王背甲上猛地弓起,剧烈地痉挛抽搐!

心口那支青玉簪被牵动,更深地刺入血肉!滚烫的鲜血混合着黑气,瞬间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高!公!公!” 魏肖猛地抬头,望向溶洞之外,那被暗红血云笼罩的天穹,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恨意与血腥,“还有那个狗皇帝!老子要活剐了你们!!!”

他猛地转身,一把抄起地上卷刃崩口的厚背战刀,赤红的虎目扫过叶青、谢晏书,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大师兄!谢大人!你们护着鸿儿!老子现在就杀回盛京!掀了那狗屁诏狱!把沈相救出来!”

“站住!魏肖!” 叶青魁梧的身躯猛地横在魏肖身前,枯瘦却有力的手死死抓住他染血的臂甲!

叶青虎目含泪,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你现在去?就是送死!是正中狗皇帝下怀!金鳞卫是吃素的?高公公那老狗等着你呢!诛邪弩呢?你扛得住几下?!”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我爹被钉死在狱中?!看着鸿儿醒来…再经历一次满门被屠?!” 魏肖狂吼,额角青筋虬结贲张,肩背伤口因激动再次崩裂,黑血狂涌!

“救鸿儿!” 叶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盖过了血日的轰鸣!

他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天空那颗搏动的暗红血日,又猛地指向蛛王背上气息奄奄的我,眼中是刻骨的痛惜与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只有救醒鸿儿!只有让她重新掌控这鬼东西!我们才有力量!才有资格去跟那狗皇帝谈条件!去掀了他的金銮殿!去救相爷!去保住沈家满门!你现在去拼命,除了多送一条命,让鸿儿醒来更加痛苦绝望,还有什么用?!啊?!”

叶青的话,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魏肖暴怒的狂乱之中。

他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赤红的虎目死死盯着叶青,又缓缓转向我,看着我心口那支兀自颤动、被鲜血染红的青玉簪,看着我被死气笼罩的半边脸颊…一股巨大的、无能为力的悲怆瞬间将他淹没。

他紧握战刀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最终,却颓然地松开。魁梧如山的身躯微微佝偻,豆大的泪珠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落。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靠在阴影岩壁下的那道玄色身影,动了。

是陆清河。

他心口那个被自己剜出的血洞,此刻被一层暗绿色的、粘稠如同活物的蛛王毒液勉强覆盖着,暂时止住了狂涌的鲜血,却散发出更加刺鼻的腥甜与腐败气息。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剧烈的抽搐。

但他那双总是翻涌着血色地狱的桃花眼,此刻却异常地沉寂、冰冷。

里面没有暴怒,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真空的、将一切情感都燃烧殆尽的决绝。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

那只沾满了自己心口污血与蛛王毒液的手,颤抖着,指向天空那颗散发着灭世威能的暗红血日。

然后,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命令意念的低沉嘶鸣。

那嘶鸣并非人声,而是某种与七情蛛王血脉相连的、源自洪荒的古老音节!

“嘶——昂!!!”

一首守护在我身侧、八只复眼死死盯着血日、流露出本能的忌惮与狂暴的七情蛛王,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回应!

它庞大的身躯剧烈一震,覆盖着墨玉般坚韧甲壳的狰狞口器猛地张开!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闪烁着七彩斑斓光泽、却又带着浓烈腐蚀气息的粘稠丝线,如同离弦的毒箭,从蛛王口中激射而出!

这丝线并非寻常蛛丝,而是蕴含着蛛王本命精元与剧毒法则的本命蛛丝!

蛛丝破空,无视了血日散发的恐怖吸力与威压,带着一种同源而出的微妙牵引,精准无比地缠绕上那颗百丈血日的外围!

滋滋滋——!!!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寒冰!

七彩斑斓的本命蛛丝刚接触血日那翻腾的暗红能量表面,瞬间爆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坚韧的蛛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软化!

白烟混合着蛛丝被烧焦的恶臭与血日散发的甜腥,冲天而起!

血日搏动的频率,猛地一滞!

那狂暴的吸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出现了极其短暂、却真实存在的凝滞!

大地裂痕中喷涌的血泉势头稍减,天空中怨灵的尖啸也出现了一丝紊乱!

有效!

但付出的代价同样惨烈!

蛛王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因本命精元的损耗而微微颤抖。

而陆清河,在发出那声命令嘶鸣后,身体猛地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重重地靠回冰冷的岩壁。

他心口那被毒液覆盖的伤口边缘,暗紫色的蛊毒污染痕迹,如同跗骨之蛆,顺着蛛丝与血日连接的无形纽带,悄然蔓延开一丝微不可察的黑气,渗入那沸腾的暗红之中…

他仅存的那只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沾染着污血与毒液的指尖微微抽搐。

那双沉寂的桃花眼,穿过弥漫的死亡烟尘,越过狂暴的血日光芒,最后落定在蛛王背甲上——那个心口插簪、生死一线的身影。

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没有声音,却仿佛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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