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一一脚踏进木屋，鼻尖立刻被一股熟悉的炭火味包裹，屋里虽然简陋，但比外面的刺骨寒风强太多了。他顺手抖落棉衣上的雪渣，轻手轻脚地走到炕边，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佟柯。
小家伙缩在佟莲的旧棉被里，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呼吸轻缓，终于睡得踏实了一点。佟一蹲下身，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保没受寒，才站起身来。
佟莲见弟弟回来了，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她擦了擦眼泪，拉着佟一的手把他拽到火炉旁，压低声音骂道：“你还知道回来？这三天我都快急死了！”
“这不回来了嘛！”佟一咧嘴一笑，扯开背上的包裹，把猎物一件件往外掏。
当熊掌被掏出来时，佟莲的尖叫差点掀翻茅草屋顶："妈呀！这熊是吃了苏联专家带来的化肥吧？"她抄起量布尺子比划，"这巴掌赶上公社食堂的大铁锅盖了！"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说这玩意儿...会不会是山神爷的巴掌？"
佟一嘿嘿一笑，随手拍了拍熊掌厚实的肉垫，舔了舔嘴唇：“听说‘红烧熊掌’是宫廷名菜，咱们也试试？”
“试试个头！”佟莲一把抢过熊掌，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就知道吃！这玩意儿拿出去卖不得卖个二三十块？咱们还欠着人家好几百呢！”
佟一见姐姐脸色不善，识趣地闭了嘴，默默收拾起猎物。他抬头看了佟莲一眼，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没事，明天我就把熊胆送到镇上的武装部，把钱拿到，咱们就不用受这个气了。”
佟莲皱眉看着他：“你怎么认识武装部的人？熊胆……你确定他们收？”
“当然收，价钱还不会低。”佟一笑着拍了拍背包，语气笃定。
佟莲抿了抿唇，心里虽然还是不安，但她知道佟一做事有分寸，最终没有再多问。她小心翼翼地把熊掌包好，又把熊肉分割成几块，用粗盐腌上。等处理完这些，她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熊胆，心里隐隐觉得，佟一这次出去，恐怕远比她想象的要危险得多。
整理好猎物后，佟一坐在火炉旁，沉默地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思绪万千。
他必须尽快把姐姐安排进林场或者农场，不能让她继续留在山里。她还不明白，接下来的一年会有多艰难。
三年自然灾害就要来了，前所未有是大旱，今年还算能勉强吃饱饭，等明年，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再加上苏联撕毁合同，撤走所有专家，国家被迫偿还外债，导致全国粮食极度紧缺。到了那个时候，能有一份正式的工作，就意味着能拿到固定的口粮配给，起码不会活活饿死。
他不能让姐姐和妹妹受那个罪，必须提前给她们找个退路。
佟莲却不理解佟一的想法，吃过饭后，忍不住问他：“一哥儿，你干嘛非得让我去林场或者农场啊？一家人待在一起不好吗？”
佟一抿了抿唇，知道姐姐不会轻易答应，便随口找了个理由：“小柯要上学，你得找个正式的单位，村里又没有学校只有林场和农场那边才有？”
佟莲一听是为了小柯，迟疑了一下。确实，村子里女孩能不能上学，完全是看家里人的态度。若是家里没人管，随时都可能被大人随便安排了婚事。她自已就是个例子，要不是佟一拦着，她现在可能已经被卖给那个老光棍了。
“可是……你怎么办？”佟莲依旧不放心。
“我能怎么办？姐，我一个大老爷们，扛得住。再说了，来年我给你搞一个自行车道，半个点你就回来了，再说了你去林场能有口粮配给，小柯也能上学，这才是最重要的。”佟一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姐姐的头发，“等你安顿好了，我再想办法。”
佟莲心里还是不情愿，但最终没有再反驳，只是咬着嘴唇，眼里满是复杂，心里有些动摇，但依旧犹豫不决。
第二天天刚亮，佟一就穿戴整齐，把熊胆和四只熊掌收好，塞进背包里，简单吃了口饼子和咸菜，又灌了几口白酒暖身，便裹紧棉衣出门了。
今天正是“五九”，老话说得好：“五九六九，冻死狗。”这天气不是开玩笑的，西伯利亚的寒流呼啸着席卷而来，天空中飘着细密的雪花，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冻得佟一不住地搓手跺脚。
他顶着风雪，步伐稳健地向镇上赶去。尽管棉衣已经穿得够厚，但刺骨的冷风依旧顺着衣缝钻进来，让人直打哆嗦。
到了镇上，佟一先四处打听了一番，才找到武装部的大门。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去，可还没进门，就被站岗的民兵拦下了。
“干啥的？”民兵身穿厚棉军大衣，肩上扛着半旧的步枪，警惕地看着佟一。
“我是来找独眼龙的。”佟一站得笔直，尽量让自已显得更有底气。
“独眼龙？”民兵皱眉，“我们这里可没有叫这个名儿的。”
佟一早就知道独眼龙不是真名，而是个外号，他耐心解释道：“就是这些天一直在收熊胆的那个，他跟我说，要是打到了熊胆，就让我来这里找他。”
民兵依旧没松口，目光上下打量着佟一，带着几分审视：“你个小孩儿，哪来的熊胆？”
佟一没废话，直接把背包往地上一放，解开布口，一颗圆润金黄的熊胆和厚实的熊掌露了出来。
在武装部门口，民兵盯着熊掌突然咽口水："同志，你这个...是不是从长白山打的东北金渐层？"见佟一懵逼，民兵痛心疾首地拍大腿："就是那种黑白花的熊瞎子！去年专家说这品种要改名叫熊猫，跟咱国宝攀亲戚呢！"
佟一继续懵逼，不是东北哪里来的熊猫？那玩意不是川渝特产吗？
“同志你帮我去叫一下吧”
民兵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警惕：“你等等，我得请示一下。”
说完，他扭头进了武装部的大门，而佟一只能无奈地缩在门口的角落，搓着冻僵的手，耐心等待着独眼龙的出现。
寒风呼啸，街上的行人匆匆而过，没人注意到这个缩在墙角的年轻人。佟一裹紧棉衣，哈了口热气，摸出酒壶猛灌，结果喷出老远——佟莲早把白酒换成了姜汤。他悲愤仰天长啸："介四揍嘛呀！"。
过了好一会儿，武装部的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走了出来。
独眼龙的刀疤脸映入眼帘，他看到缩在墙角的佟一，先是一愣，随即大笑着说道：“小兄弟，你还真弄到了？”
佟一冷得牙关直打颤，但还是咧嘴一笑：“怎么？独眼龙大哥不会想反悔吧？”
“反悔？哈哈，哪能呢！”独眼龙走上前，目光扫过熊胆，满意地点点头，“行，这趟没白等。来吧，咱们进去谈。”
佟一深吸一口气，提起背包，跟着独眼龙走进了武装部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