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终于停止了，四周一片死寂，偶尔有几块碎石从山坡上滚落，带起一阵轻微的雪尘。山谷里，猎人们狼狈地从躲避的岩石后站起身，纷纷拍打着身上的雪渣。马三靠在岩石上，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点燃了一支旱烟，狠狠吸了一口，烟雾顺着嘴角缓缓吐出，在寒冷的空气里飘散开来。
佟一站在不远处，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山势，确保不会有第二波雪崩。李志强扶着一位刚才摔倒的猎人，皱着眉低声抱怨：“他娘的，这破地方，随时要人命。”
马三看着佟一，眼神复杂地眯了眯，随即叼着烟笑了笑，声音里透着几分郑重：“小子，听我一句劝，别再往里走了。”
佟一眉头微皱，转头看着马三：“为啥？”
马三弹了弹烟灰，目光扫了一眼山林深处，语气透着几分凝重：“再往前走，就是黑瞎子的地盘了。”
佟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猛地一跳，这名字他听过，在武装部里，独眼龙就曾提起过，作为给佟莲换取工作的交换，自已还得和民兵一起去剿匪。
“黑瞎子？”佟一重复了一遍，眼神微沉。
“你知道那地方是什么地方吗？”马三眯着眼睛，盯着佟一，像是在判断他到底懂不懂其中的厉害。
佟一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马三吐了一口烟，哼了一声：“这地方，是那帮亡命徒的窝。少说十几个土匪，个个手上都有枪，沾的血比山里的狼还多。”
佟一的瞳孔微微收缩，心里一沉。
李志强的脸色也变了，紧紧攥着手里的猎枪，声音压得极低：“他们咋还敢待在这里？政府不管？”
马三冷笑了一声，扭头看了李志强一眼：“管？当然管！每年政府都会派人来剿他们，可每年都找不到人。你以为他们蠢啊？这帮人狡猾得很，深山老林这么大，今天藏在黑瞎子沟，明天就转到虎子沟，哪那么容易找到？”
佟一眼神沉静，低声问道：“今年秋天的事……是真的吗？”
马三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愤怒：“是真的。虎子沟那边，有三个民兵掉，四个姑娘被抢走，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篝火噼啪作响，四周的猎人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李志强咬紧牙关，忍不住骂了一句：“娘的，这帮畜生！”
佟一的拳头无声地握紧，指节微微泛白，眼神深邃而冷静：“他们的枪，是哪来的？”
马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叹道：“还能哪来的？当年鬼子留下的呗。”
佟一沉默不语。
马三拍了拍裤腿上的雪，压低声音说道：“你们还是别往里去了，太危险。”
佟一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却越发坚定：“马叔，你们先撤吧。我带人再往前走走，看看附近还有没有猎物。”
马三盯着佟一看了几秒，突然咧嘴一笑：“小子，别小看我，这点伤不至于让我回去躺着。再说了，你们初来乍到，这一片我熟，咱们一起走，猎物一人一半。”
佟一沉吟片刻，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那就一起。”
众人收拾好装备，跟着马三继续往前走。山间的风呼啸着卷过树梢，带起大片雪花，脚下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响声。
大将、二将、三将在前方奔跑，鼻子不停地嗅着空气，寻找着猎物的踪迹。佟一拉紧猎枪，低声问道：“马叔，这地方……真没人清理过？”
马三嗤笑了一声，指了指前方的山坡：“这片林子，你看看，哪有那么容易清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山峦起伏，茂密的树林连绵不绝，像是一片无尽的迷宫。
“当年鬼子在这里挖了不少掩体，修了许多地道。”马三继续说道，“不少人曾经找到过枪、子弹，还有罐头。”
李志强听得两眼放光，咽了口唾沫：“那要是咱们也能找到，岂不是……”
“发财？”马三打断了他，冷冷一笑，“你以为那些土匪是怎么支棱起来的？他们手里的枪，十有八九就是从这些地方翻出来的。”
佟一若有所思，低声问道：“就没人组织清理？”
马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大兴安岭方圆几千里，咋找？就算派出十个排的兵力，把这片林子翻个遍，估计也得几年时间。”
佟一没有说话，目光扫过四周的雪林，这片森林静谧而幽深，仿佛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算了，别想那些没用的了。”马三摆摆手，“咱们先找猎物吧，别白跑一趟。”
佟一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大将的脑袋，低声说道：“去吧，找猎物。”
大将仰头嗅了嗅空气，猛地冲了出去，二将和三将紧随其后，三只猎犬在雪地上飞奔，很快就消失在白茫茫的山林之中。
佟一握紧猎枪，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目光深邃地看着猎犬消失的方向。
山林深处，几乎被积雪覆盖的灌木丛中，一双阴冷的眼睛正紧盯着佟一等人。那是一名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男人，身上裹着破旧的兽皮，额头上的一道长疤蜿蜒至脸颊，看上去狰狞可怖。他一手按着腰间的土枪，一手拨开面前的枯枝，猫在雪地里，悄无声息地观察着。
他目光从佟一等人身上扫过，落在那些猎枪和猎犬上，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抹警惕。他稍微探身，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可就在这时，大将突然停下脚步，鼻子嗅了嗅空气，猛地朝他的方向呲牙低吼了一声。
“操！”男人心头一紧，知道自已暴露了，毫不犹豫地转身，踩着厚厚的积雪，悄然钻进密林，身影很快消失在苍茫的雪色之中。
他脚步极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谷方向奔跑，沿着一条几乎被积雪掩埋的小路，一路直奔一座隐蔽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