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娘娘请您过去。”
叶西来回到王府的时候,颜姑姑已在等着她了,说叶鸢有事找。
叶西来猜事情大概很重要,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接过去了。
果然,看见叶西来,叶鸢就松了一口气,问:“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一上午。”
“出门,办点事。”叶西来笑呵呵地在旁边坐下。
“阿娘找我,有什么事?”
“自然是有事的。”叶鸢小心地瞟了一眼叶西来的神色,试探着问:“兰颖的卢家,你查得怎么样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有人找你求情了?”
“倒也不是,我知道你不会徇私枉法,自然不会帮人求情。”叶鸢说着,却又叹了一口气,道:“但我也晓得,凡大家族,人事繁杂人口众多。这人多了,族中出些不孝子弟也在所难免。这些犯了错的子弟,被罚了也就罚了,谁也说不得什么,但那些无辜被牵连的……”
“无辜被牵连的,自然不应该被责罚。”叶西来奇怪:“我不一直是这样的么?每一个被判刑的,都是实打实的犯错在先,有物证也有证人。没有犯错的,我也从来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呀!”
“但……”
没干坏事的那些,你的确没做什么,但你直接把人家房子和地抢了,全家都给抄家了呀!
“哦……你说这个呀!”叶西来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了,长叹一声,说:“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说的没错,是,他们是委屈,是没犯错还被没收了家产。但,谁让他们作为家人,不监管自家人,也不检举告发呢?包庇罪也是罪,我查没家产没问题呀!”
叶鸢不敢苟同,如果包庇罪就要被抄家的话,那这惩罚也太严重了些。
“娘您又错了,包庇罪看似不严重,其实很严重。你想啊,一个人包庇坏人,就说明他认同坏人的行为,本身也是和坏人有同样的想法,只是暂时没有实施而已。毕竟只有杀人犯才会共情杀人犯,这是其一。其二是,那些大富之家的人,之所以那么肆无忌惮地欺压百姓,还不是因为他们有财有势有人有关系?为了防止他们的恶行扩散,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釜底抽薪,直接把他们所倚仗的东西,全部毁去!”
“强词夺理,你这分明是狡辩啊!为上者,不能以未行之恶降罪于人。”
“嘿嘿,也是哦!我的确是在强词夺理。”叶西来说完,突然严肃了起来,道:“但是,那又如何?”
“什么?”叶鸢一愣。
叶西来道:“我说,我的确就是在强词夺理,仗势欺人。那又如何?我说过我是好人么?再者,在他们强词夺理,仗势欺人的时候,不就是默认了这个规则了么?怎么,他们仗势欺人的时候无所谓,轮到别人仗势欺人欺压他们的时候,又觉得委屈了?”
叶鸢张了张嘴,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的确没想到,会有人当面承认自已是个仗势欺人的恶棍。
好在,这恶棍是自已闺女。
叶鸢深吸一口气,好慢才把气又吐出来。
“行,你有你的道理。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便是你想要拿什么,也该好好找些借口,不可逼迫太过。若引起众怒,必定会引火烧身,极为不妥。”
“阿娘放心,这世上的火,烧不到我。”说完终于笑了笑,问她刚才的问题:“你说的那个什么卢家是怎么回事?求情求到你这里了?”
“哎,我本就没想管,奈何来的是我年少时的闺中密友。”
“闺中密友?”
“是啊!我在家时,与她关系极好。不过后来她成亲,嫁去了两河宋家,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刚开始还有书信来往,后来我也成了亲,在邵家日日与那胡搅蛮缠的老太太掰扯,根本没精力想别的事,渐渐也就失去联系了。”
“所以她与卢家的关系是?”
“说是前面宋家那个丈夫没了,她回了娘家,待了一年,又被家里做主,嫁去了卢家,也就是现在的夫家。此次前来,便是因为他们一家受堂叔牵连,被抓了起来。按着前面的例子,眼看要被查没家产,这才求到这里来,想着找你说说,若愿意分家,将犯事的堂叔逐出家门,您能不能网开一面。”
说道这里,叶鸢又笑:“还送了重礼呢,我瞧着太过贵重,没让接。”
“呵!送重礼啊!砍了他们,东西全都是我的,不用他们送。”叶西来无聊地晃了晃脚,说:“何况,一个大族,少说几百口子人,这么多人,便是往哪儿一站,也让人退避三舍。这些年来,光靠着人口支撑起来的权势,也喝够了血了,想要断尾求生,做梦!”
叶西来根本就没有想过放过他们,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更好的借口而已。
她小时候认真地上过政治课,很清楚历史的车轮每小前进一步,都要碾死无数人。
而这些人里,有无数的机缘巧合,也有无数的无辜可怜。
但是没办法,打土豪分田地,这句话是太过温婉地用了春秋笔法,实际上应该是:杀土豪分田地。
因为土豪不杀,他们的田地,别说分了,根本就没有人敢收。
便是有人强硬地塞进穷人手里,一转头,他们也会主动还回去——多少年的欺压,让他们对于豪强的恐惧,早就深入到骨髓里。
他们也并不愚蠢,知道暂时的衰落只是一时的,只要时过境迁,那些豪强子弟,仗着多年的家学人脉,依旧能重亲占据权力中心的位置。到那时再行清算,谁受得了?
所以想要把土地分出去,就得先杀了它们原本的拥有者。
原本的拥有者死了,穷人们才敢收分出来的土地。
自然,这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土地叶西来不准备私有化,但是其他的东西,却是一样的道理。
“行,我把她们打发了。”叶鸢摆摆手,叫人下去传话。
结果张姑姑回来,却告诉叶鸢:“娘娘,卢家夫人说知道您为难,不好帮忙,便想着戴罪立功,她说她知道一个关于长月关一役的秘密,想要用来交换卢家的安全,您看……”
“长月关?”
叶鸢没说话,叶西来沉思片刻,叫人把她请进来。
然而,张姑姑再回来时,带着的却是两个人。
那个女人身后,跟着一个四尺左右的小孩,可他虽然做着孩童打扮,叶西来却一眼就认出那是个成年人。
“呵!”她咻一下就笑了。
男人瞬间明白自已被看穿了,竟也不迟疑,一下子掏出袖中藏着的短匕,朝叶西来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