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她说她又不是大夫，治病救人的事儿，不归她管。”老太监小心翼翼地，把自已偷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宫女挥挥手让他下去，然后，才看向一直沉默坐着的梁贵妃。
“娘娘。”
“月琴，你怎么看？”
“咱们的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却到底是个孩子。”
“是啊！是个孩子！”是个孩子就好办了，是个孩子，代表她是人，而不真是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
梁贵妃硬挺的肩膀软下来，松松地靠在冰冷的椅子上，感叹：“这两三年，咱们可谓是小心翼翼，步履维艰，生怕一不小心就遭了天谴，也惹来老天爷不满。如今看来，却是有失偏颇。那老天爷便是长了眼睛，却也不是会随意发怒的，只要不开罪到咱们这位荣昭小公主身上，便也不会计较太多。”
叶西来这个变数太大了，如果不是她的突然出现，自已这会儿早就已经成了皇后，三皇子自然也已经当上太子，哪里还用得到像现在这么如履薄冰？
这三年来，皇帝的想法越发捉摸不透。
他一边赦免了太子，一边又大力栽培三皇子。两边的矛盾，早就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是偏偏，因为有个叶西来，三皇子完全不敢和太子硬碰硬，就怕一不小心得罪老天。
梁贵妃为了自救，只能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试探。
叶鸢虽贵为皇后，却到底是个普通人。只有叶西来，谁也不知道她身上会爆什么雷。
之前她年纪小还是个婴儿，连话也不会说，想要试探也试探不出个什么结果。
现在好了，孩子大了，会说话有想法，应对起来，反倒简单了。
梁贵妃是真正长松了一口气，因为以后想要做点儿什么，多少也知道个范围了。
“既然玉蟾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过去看一眼也不好。来吧，端些人参草药来，多少是个心意。”
而后便去玉蟾宫探望焉嫔了。
这时候叶鸢已经回了椒房宫，在陪叶西来吃饭。
至于焉嫔落水的前因后果，她也已经审问出来了。
见叶西来追问，便解释给她听。
“焉嫔因怀有身孕，从年前便一直待在屋子里待着哪儿都没去。据宫里的下人说，她是大清早醒来，说闷得慌，想要出去透透气，便绕着外面的院子走了几步。”
“绕着外边的院子走几步，那又怎么会落进水里？”
“说是半路遇上了丽才人，听她说要去花园，便硬跟着了。服侍她的宫女担心她受冻，回去拿暖手的炉子，结果等拿完炉子回来，丽才人和焉嫔就都不见了。”
“莫名其妙。”
“是啊，莫名其妙。”
“那丽才人怎么说？”
“丽才人说她见了焉嫔，只说了几句话便赶紧走了。焉嫔是个孕妇，怀的又是皇子，谁敢轻易招惹？生怕担上责任，连花园都不敢去，径直便回去了。她身边的胎监宫女都能作证，路上还遇上了司礼监的明大人，也能作证。”
“也就是说，焉嫔一个人跑去花园，然后莫名其妙掉进水里？附近有别的脚印吗？有目击者么？或者别的什么？”
“我让卢管事去查了，但愿能找到证人吧。”
“难怪玉蟾宫的宫女要发疯呢，不论焉嫔是自已不小心还是被害，她们都有伺候不周的责任。”
“那些个胆大包天的宫人，早该打死。”说到这个，叶鸢就来气，凭他个什么猪狗猫羊，居然敢指使到女儿头上，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对此叶西来倒是不怎么在意，她无所谓地说道：“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神仙，一遇到麻烦，就想来求我救命，也是人之常情。”
“她们哪有那资格来求你？”
“她们没资格，换个人不就有资格了么？”叶西来轻笑：“不过也怪我，出生的时候搞那么大动静，被当成神仙也是正常的事。”
“你这孩子浑说什么？你本就是天上的神仙天女。你是不晓得，当年有人想要害你，逼到了侯府门外，被老天爷直接降下天雷，给打了回去。这事儿啊，千真万确，多少人都亲眼看过呢！”
叶鸢一边坚信叶西来是神仙天女，一边又把她当成普通的小孩子，觉得她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便事无巨细地把当初发生过的事情说给她听。
宫里的生活是非常无聊的。
不论是身为皇后的叶鸢，还是被无比尊崇的养女神仙叶西来，她们都像是被关在宫笼子里。
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帝服务。
皇后管理后宫，嫔妃生儿育女。
皇帝凭着心情随意决定着宫廷所有人的前途生死，所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便是如叶鸢这般，有着个神仙女儿的皇后，也只是比旁人稍微轻松一点。她轻松的原因，是只要有叶西来在，她的地位就不会动摇，也不会担心被赐死。
但她到底是叶家女，除了自已和女儿之外，还不得不操心叶家，尤其是与叶家息息相关的，太子的未来。
这就让人很为难了。
皇帝对太子的不满几乎摆在了明面上。
即便现在他还堪堪靠着叶鸢与叶西来而保有太子之位，但是三皇子和四皇子，甚至最下面的八皇子等人，也都已经被提拔了起来。
这群人伙在一起，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方设法扳倒太子。
如果是以前，他们会携手合作，在皇帝那边努力。
但是现在么，他们想要打倒太子，首当其冲要做的，就是搞定叶西来。
偏偏，叶西来的身份很难搞。
她是铁板钉钉的神仙，没人敢朝她动手，但是又没人能绕过她去对付太子。
只要太子活着没死，这储君的事儿，还真就没人撼动得了。
除非太子自已垮台。
这么一比较，后宫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还真就是小问题了。
叶西来听了一耳朵，就放了过去，因为过去这三年，差不多的事情，她已经见识了不少。
反倒是听她这么相信自已是神仙，让叶西来忍不住追问：“既然都说我是神仙，那怎么不见有人向我许愿呢？阿娘，如果是你，你想许什么心愿？”
“我想许什么心愿？自然是希望咱们能安安稳稳，顺顺利利的啊！”她倒是想说希望太子能早日登基，叶家重振门楣，但这话哪里敢明说？隔墙有耳，谁晓得会不会被皇帝的人听了去呢 ？
叶西来轻笑着摇头：“我知道你想什么，无非是想着父皇的身体，叶家的前程，还有太子表哥的身份等等，全都是别人的事情。我说你呢？你本人就没什么想要的么？你还这么年轻，每日在这里孤孤单单的多么无聊？正该养上三五个美男子陪伴左右……”
“呀！”叶西来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叶鸢一下子捂住了嘴，急忙道：“你快别胡说了，是谁教的你这些？看我不撕了他们！”
“没人教啊！”叶西来笑嘻嘻地发表见解：“你看，父皇有这么多妃子嫔妾，一个比一个美丽动人。这么好的事情儿，娘您也应该有啊！”
叶鸢双手捂住额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颜姑姑动了动嘴唇，觉得为她解释女子德行还有天理伦常，是自已的责任。
然而她话都还没说一句，就听见太极宫的蓝公公求见。
“娘娘，焉嫔没了。”
“是，没了。玉蟾宫的奴才们无耻攀咬，说是您害了焉嫔娘娘。虽说此事绝不可信，但陛下发了话，还是请娘娘过去一趟，也当中还您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