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咱们怎么办，你们想好了没有？”
吕怀，奎马，燕子翼。
如果是太学博士们在场的话，就会发现，聚在一起的这群人，都在三年前遭过雷劈。
三年前，他们因不满民众因为一个所谓的祥瑞，就把一个婴儿捧上天。所以联合起来，想要把对方送去庙里当女尼，结果被雷劈成了焦炭。
当时他们那么多人，其中好几个，在之后的日子里，连惊带吓一命呜呼，直接把自已给吓死了。
剩下的一大半，以为自已惹了天怨，于是得了心病，成天把自已关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再也不能读书上进。
今天能聚在一起的，只剩下他们这些尚且不想认命的人。
只是他们这些人，也依然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彻底跪倒，成了神女的狂热崇拜者，认为她这般神仙根骨，来到世间，乃是万物之福。想要洗心革面，舍身投效，将自已的一切都奉献给神女。
另一边深深地怨恨上了神女，只想找到同类，想尽办法，扯掉对方所谓得天眷宠的伪装——他们是坚决不肯承认天道眷顾叶西来，自已被雷劈，是遭了天谴的。
他们只想相信，那所谓的天雷，不过是还没解开谜底的戏法。
两边人马之所以聚集到一起，全是为了一个目的：趁着叶西来出宫，设法亲自见到对方。至于见到对方的目的暂时只有一个，至少，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向其赔罪，以表示自已知错能改，不再被天道怨恨。
要知道在在过去的这三年，他们全都被当成了受天道厌弃的罪人。人人都避着他们，比得了麻风病的病人还遭人嫌。
可在此之前，他们作为太学的学生，可是前途远大的天之骄子啊！
若不是存了咸鱼翻身的期望，又怎么能熬到今天？怕不是早就如同其他的同窗那般，双眼一闭，去阴曹地府喊冤了。
如今三年已过，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他们怎么舍得放弃？
只是赔罪之事不好谋划，除了时机的问题，最重要的是，那神女年幼，又从未离开宫廷，谁也不晓得对方性情如何。
若是他们当众道歉，却被无视，甚至再次降罪呢？
到那时天谴的罪名又要加深一层，他们这些人，就再也别想在京中待下去了。
若是找人牵线，先打望打望口风，倒也不是不行。
然而当初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越是身居高位之人，越是避讳怪力乱神，很难找到愿意为他们牵线的人。
为今之计，只能拼着一口气去冒险，至于神女肯不肯赦罪，全看运气。
这太考验他们了。
因此一群人躲在这里，纠结来纠结去，硬是拿不定主意。
“我，我不行。我若再出事，我家连老家的房子都保不住了，会被赶出去的。”
这几年，因为他的事，害得全家受牵连，每天门口被泼大粪。别人家丢了狗死了猫，出门滑了一跤都会怪罪到他头上。全家受了太多欺凌，连妹妹都被退了婚，若再被雷劈一次，简直不敢想。
“可若神女原谅了呢？”
“是呀，当初我们也是年少无知，受人撺掇。神女殿下大人有大量，总不至于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吧？”
这几个是被家里赶出来，为了不连累家里，直接诶一刀两断的。
当然，也有的是明面上一刀两断，背地里还是悄悄接济的。他们并不想就这么认命。
“燕子翼，你说呢？”
怎么也统一不了意见的几个人，终于想起来还有个一直没有开过口的。
其他人被这么一提醒，终于也想起他来，于是回过头问他：“说句话呀燕子翼，你怎么想？”
当初他可是跳的最高的，所幸当初带头的不是他，那个最先听他的主意闹事的，被雷劈之后早就把自已给吓死了，所以没有人知道燕子翼才是真正搅浑水的人。
这会儿他们至少在洗白自已这件事上，目标是一致的，所有都想大家一起来拿主意。
燕子翼被点到名字，不得不站起来，说上两句。
“我，没什么想法。”
“什么叫没什么想法？这么大的事，事关咱们一辈子，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着急？”
“怎会不着急？我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神女就算心善有心谅解他们这群人，那又如何？
他不一样啊！
他的亲姐是邵準外室，邵準当初残害叶鸢母女，就是为了娶他姐姐进门。
要说别人有可能被放一马，但他，燕子翼自嘲地想，那可就太痴心妄想了。
“这天底下，就没有王法了吗？”
众人见他也一脸丧气的模样，原本还有一点点的信心，也瞬间崩塌了。
他们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绝望地叹气。
“实在不行，便离开京城吧。”
“就是，普天之下，我就不信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了。”
“淮南大水，从去年便到处都是流民。瘟疫更是一波接着一波，从未停止过。北方野蛮人动不动就南下打草，不少边民，都被迫内迁，走，你能走到哪儿去？”
又是一阵沉默。
有人开始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哭哭哭哭哭，就知道哭！光哭有什么用？”就在这时候，有人跳出来，大声说道：“反正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大不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如果最后那尊贵的神女殿下当真不肯给一条活路，我便不要这一身功名前途，去投奔流匪去，我就不信，还真不让人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哑声了。
投奔流匪，当真不是个好出路。但他说得没错，他们的确是没什么太好的选择了。
要么孤注一掷，试试求饶，要么舍生取义，真要戳破天去。
反正他们是当真知错想改，不论如何，这态度要先拿出来到。到时候神女当真不肯免罪，那他们反倒是有话说了。
庙里的和尚都讲究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堂堂神女，如果硬要活活把人逼死，还算神仙？
大不了撞个鱼死网破，就还不信，这天地间一切，就当真全看她一个小女娃的脸色过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