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元怎么也没想到,沈覆卿竟如此执意要杀宋敬之。
他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的宋敬之,只见其面色微微发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
周金元不着痕迹地给了宋敬之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他稳住情绪。
随后,周金元将目光转向沈覆卿,试探地说道:“王爷,宋太守与老夫携手合作已近十年之久,地下城将近一半的蛊毒生意,都是借由他太守的身份才能巧妙地掩人耳目,若不然,怕是早就已经暴露在皇帝面前,对老夫而言,他实在是劳苦功高,于情于理,老夫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沈覆卿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回应:“周先生之所以想要留下宋敬之,无非是看重他苗疆太守的身份,然而,如今时过境迁,他已不再担任此位,留着他,反而增加周先生暴露在皇帝面前的风险,依本王看来,杀了他,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沈覆卿有意避开宋敬之的真实身份不谈,只是从利益得失的角度出发,试图说服周金元。
果不其然,周金元听闻此言,眉头瞬间紧紧皱起,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他本就是个精明的商人,商人的本质便是唯利是图。
回想起从前与宋敬之的合作,十分里有九分是看中了他那能为自已带来诸多便利的太守身份,而剩下那一分所谓的恩情,在这巨大的利益面前,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对周金元来说,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比地下城源源不断为他带来的巨额利益更为重要。
一旦有人的存在可能会对地下城的安全构成威胁,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思索良久,周金元缓缓开口:“王爷所言,确实很有道理,只是老夫向来不是那种过河拆桥之人,宋太守当年曾对老夫有救命之恩,若要让老夫亲手杀他,老夫实在是绝对下不了手的。”
他话里有话,言外之意很明显,如果沈覆卿想杀宋敬之,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动手。
大家都是心思通透之人,自然能轻而易举地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周首领... 你竟然...” 宋敬之听到周金元这番话,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看向周金元的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与深深的失望。
曾经他以为与周金元是多年的合作伙伴,甚至还有救命之恩,关系匪浅,此刻才惊觉,在周金元眼中,自已不过是个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宋太守不必害怕,” 周金元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语气轻柔地说道,“只要你还在这地下城里,老夫是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然而,那眼底却没有一丝真挚的温度,只有商人特有的精明与算计。
宋敬之听闻周金元的话,心中满是苦涩,忍不住苦笑一声,说道:“周首领又何必跟我玩这种文字游戏呢?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只要我踏出这地下城一步,我的生死便与你再无瓜葛了吗?”
他直直地盯着周金元,眼中满是失望与自嘲。
曾经他以为的坚固同盟,如今在利益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话可不能这么说。” 周金元脸上的笑容依旧,仿佛那是他永远摘不掉的面具 。
“只要宋太守你能一直留在这地下城,老夫真心实意地愿意庇护你一辈子,这一切,就看宋太守你自已怎么抉择了。”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宋敬之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心甘情愿一辈子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城里。
宋敬之又何尝不明白,即便自已真的能在这地下城里委曲求全一辈子,周金元也不会真心实意地一直庇护他。
周金元的承诺,不过是一纸空谈,根本没有半点价值。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宋敬之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决绝,他不再想那些徒劳的逃生之计。
于是,他眼神坚定地看向沈覆卿,决然道:“沈王爷,周金元不清楚你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的根本原因,但我心里明白,如果你能保证我家中父母妻儿的性命安全,我愿意将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我想,对于皇帝声名受损这件事,王爷你应该是很乐意看到的。”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宋敬之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生机,也是他在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正好,在沈覆卿眼中,这也是他现在的唯一价值。
“宋太守果然是个聪明人,本王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
出了地下城,裴春庭带着宋敬之先行一步。
他要把人悄无声息地送回大牢,等待二次公审。
沈覆卿独自走在竹林石径,抬眼看着天边悬月,眼中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忍。
月光如水,透过茂密的竹叶缝隙洒下,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正如他此刻的心,摇摆不定,无从排遣。
他的心中十分清楚蛊毒的危害究竟有多么可怕,一旦有人不幸沾染,后果可以说是不堪设想。
轻者家财散尽,重者家破人亡。
可是,的确没有任何一种生意,能与蛊毒生意的敛财速度相提并论。
那巨大的利益诱惑,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哪怕明知是一条不归路。
沈覆卿的内心充满了挣扎与矛盾,他深知蛊毒的危害,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无奈。
将蛊毒销往外邦,杜绝它在大齐出现的可能性,是他在问心有愧的情况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他是大齐的王,只需要在乎大齐百姓的生死。
外邦,只有被利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