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变温了,李泱拎着水桶往里小心的倒热水。绕到小丫头背后,用水舀着水给她洗头发。
“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李泱问。
“嗯。”桶里的人仰起头,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她。
“俗话讲,小得盈满,小满即安,就叫小满吧。”李泱拿着帕子替擦着头发上的水。
“小满?”小满疑问。
“嗯,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李泱轻轻着她的脸,“不过还要有个姓,人都有姓。现在是六月,夏天就要来了,不如姓夏吧?”
“你的?”夏满在水里转个身,长长的头发还攥在李泱手里。
“我叫李泱,会写吗?”李泱逗她。
“不会。”夏满语气失落。
“等找的个合适的住处,我教你认字吧。”李泱凝视着她。
“嗯!”夏满对着她笑。
等把夏满洗干净,擦干了扔到床上塞进被窝里,李泱换了水,自已也泡了会儿,登时神清气爽起来。
把东西都收拾利落之后,夏满已经睡熟了。李泱坐在床边,看着她宁静的睡颜,不免想到,这样脆弱到自已一只手都能掐死的人儿,居然跟着她风餐露宿的跑了一个月。
李泱忍不住恍惚,她就这样把人带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温度,会睁着眼看她,会叫她的名字。
在小镇休息两天之后,李泱带着小满,穿着让人加急制成的藕粉衣裙,踏上前去晚天长的路。
她在灵渊里待了十年,不知道如今下神界是什么样子了。师父一走,一堆烂摊子,只能他们几个收拾了。
“晚天长?”夏满没骨头似的倚着李泱,“远吗?”
李泱只当她是之前累怕了,还没走呢就问远不远。
“不是很远,放心吧,不让你走着去。”李泱说着,小厮从马厩里牵来一匹棕色的马。这马毛色发亮顺滑,看的出来是被精心照料的。
夏满从没见过马,好奇地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一圈,把马儿绕得不耐烦了,跺跺蹄子,叫了一声,立刻吓到了她,乳燕投林似的钻进李泱怀里。
“它坏!”夏满控诉。
旁边的小厮笑了两声问:“这是您妹妹吧?”
李泱也不解释,拍拍夏满的脑袋点头。
尽管害怕,但夏满先前走怕了,一听见上路两个字就脚酸,老老实实被李泱掐上马。
这马个头高,夏满侧坐着,紧紧抓住缰绳不敢动。
离开小镇要经过一条街巷,今日正是赶集,街上人多杂乱,马暂且骑不了,李泱拉着马走,夏满被街上各式各样的东西吸引了目光,一时半会儿连害怕都忘了。
有小贩举着糕点吆喝,夏满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了,眼看要远了,急忙喊了句:“泱泱!”
“怎么了?”李泱站定,抬头看马背上的姑娘。
“要那个,”夏满扭着身子指指还冒着还冒着白烟的蒸笼,“我想要。”
“好,你别动,小心摔了。”李泱把马牵到一个不碍事的地方,绕回去麻溜的买来一袋桂花糕。
夏满也不吃,就这样一路捧着热乎乎香飘飘的糕点出了小镇。
骑上马,李泱攥紧缰绳,夏满顺势倚在她怀里,毫无防备的信任。
“怎么不吃,会凉的。”李泱说。
夏满也不搭理她,自顾自拆开外面包裹的油纸,扯下来一块,塞进李泱嘴里。
“好吃。”夏满笑着说。
李泱短暂地愣了,直到甜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迅速蔓延至整个口腔。
“好吃,”她说着,揉揉夏满脑袋,“吃吧。”
马跑得不急不慢,夏满小口咬着甜糕,时不时塞给李泱一块。
好多年,李泱头一次觉得自已被塞得满满的,好像身体里有一块巨大空洞,终于被填补。
只用了一天一夜,就到了下神界。好在夏满先前吃了一肚子灵药,也不必担心神界的威压会损害她的身体。
看着巨大的石碑,夏满无端感觉压抑,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感觉,她说不上来。
李泱只当她是到了陌生的地方害怕,安慰道:“这儿是晚天长,我师弟的宗门,不必害怕。”
夏满点头,把自已的手塞进她手里,跟着她身后走。
接到消息的晓山青早早地候着了,远远看见师姐身后跟着一个姑娘,皱起眉来。
“师姐。”他毕恭毕敬的行礼,身后站着的宗门长老和弟子恨不得把腰弯到对折。
李泱点头,淡淡说一句:“都起来吧。”
进了宗主阁内,晓山青上下打量着夏满,问:“这是?”
李泱揽着夏满的肩,让她往前站:“我在灵渊捡回来的,以后就跟着我了。”
“小满,这是我师弟,叫晓山青。”
“晓山青。”夏满喊了一声。
晓山青皱眉,李泱拍拍她的脑袋:“没大没小的,”说着,看向晓山青,“山青,小满不懂世事,你见谅。”
师徒四人里,晓山青和李泱最亲近,她都这样讲了,晓山青自然不可能说什么。
两个人叙了一番旧,夏满坐在李泱旁边,直打瞌睡。
“我这里还好,”晓山青端起茶盏又放下,“师兄在天庭,才是举步维艰。”
李泱点头,她料到了。
“苍山朔氏,仗着当年和师父一起平乱有功,为人嚣张,底下几个儿子各个为非作歹,师兄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惩治了一番。”晓山青说。
“多磨练磨炼是好事。”李泱扶正夏满的脑袋。
“你呢师姐?留在晚天长吧。”晓山青诚心邀请。
李泱摇头:“我哪里也不想去,就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对面的晓山青摇头:“师姐,你是我们之中最有天资,也最勤奋的,你定可以大有作为。”
“这都不要紧,”李泱神色平静,“师父走之前说过的话,你忘了?”
晓山青眼神立刻暗淡下来,咬牙切齿:“我会让晚天长更上一层楼,我会培养出更多优秀弟子,假使那一天真的来了,我也不会让师姐步了师父的后尘。”
李泱不忍心打击自已近乎天真的师弟,只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