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后的夏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问李泱的嘴角为什么破了。李泱看着始作俑者,除了叹气一句话都不想说。
不记得是好事,等她再多历练历练,就该明白什么事对什么人做,李泱这样想。
今日照旧休息。一整个下午李泱都陪着夏满练字。
写了两张纸都没有,夏满就要开始耍无赖,嚷嚷着脑袋痛,写不下去了。
“我想回家了。”夏满瓮声瓮气地讲。
两个人走在后山隐秘的小林子里,李泱拨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耐心安抚:“再有两个月就可以回去了。”
傍晚晓山青请两个人过去喝茶,一进门他就注意到李泱嘴角的伤口。
“师姐你这是……”
“上火。”
此地无银三百两。
晓山青眼神在她和夏满之间晃了晃去,最后了然于心,不打算揭穿。
剩下的日子仍旧枯燥,快结束时几个人又下山历练一次,在夏天即将到来之前,这次的学习结束了。
三界之大,相见的机会在分开之后少得可怜。
姬瑶平常也不搭理她们,昨晚连夜和她的两个哥哥一道离开了。
阿颂挂在椒歌身上,手拉着夏满,泪眼朦胧:“我好舍不得你们啊!”
“诶呀,隔花楼离黑羽山又不远,我可以去找你啊!”椒歌嘴上安慰,心里却明白作为家族继承人,离开晚天长等待她们的将是更加繁重的任务。
离开晚天长的时候是傍晚,天边云蒸霞蔚。李泱牵着她下山,察觉她情绪低落,想到小孩子大多都是多愁善感的,
“不必太难过,”李泱摸摸她的头,“七月里有仙修大赛,你要是想见见朋友,我们可以再去晚天长。”
仙修大赛每十年举办一次,地点在三界第一宗门晚天长,目的是督促仙家子弟修炼,同时各路神仙也会通过这次比赛挑选徒弟。
离开晚天长,两人并没有直接回鸣山,李泱怕她心里烦闷,特意带着她绕去下界小镇上转一圈,在回鸣山。
到达下界时是上午,天色极好,阳光明媚气候适宜。
进了小镇没走多久,路上锣鼓喧天,夏满跟在李泱身后东张西望,看见腰上缠着红花的人抬着一顶红色的小轿在长街的中心走着。
“这是什么?”她问。
“今天是个好日子,有人成亲。”
街上人来人往,民众聚集在一起凑热闹,李泱怕人群将她们挤散,始终紧紧握着夏满的手腕。
“成亲是什么?”夏满贴着李泱追问。
“成亲就是两个人从此生活在一起,同吃同住,永不分离。”李泱解释。
“就像我们一样?”
李泱一怔,停下来难言地看着夏满:“小满,要很相爱才能成亲。”
最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夏满继续追问:“那什么是相爱?”
这下李泱也犯难了,她又没和别人相爱过,该怎么跟这个孩子解释?看着夏满求知若渴的小眼神,李泱边思考边说:“相爱嘛……就是……若是两人相爱,就不想看到对方受伤,对方难过的时候你也跟着难过,对方高兴你也高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分开。”
夏满点点头,然后沉默地跟着李泱走。街上热闹极了,夏满思考这个问题很入神,连李泱什么时候买了热乎乎的肉包子塞她嘴里都不知道。
恍恍惚惚地吃了大半个,才如梦初醒似的问一句什么时候买的。
午后就回了鸣山。上山的路李泱一如既往地背着夏满。
才上山没多久,夏满就累了,迷迷糊糊地伏在李泱肩头,脑袋里不忘记盘算相爱这件事。
院子里的菩提树已经结了花苞,下个月就能开花了。夏满看见自已的小秋千就来了精神,屋也不进就坐在秋千上,翘着脚晃荡。
李泱也不管她,只叮嘱在凉风吹起来之前进屋。
只是千叮咛万嘱咐,夜晚两个人躺一起,李泱看书看得厌倦了,刚合上书打算睡了,突然后知后觉夏满今晚安静得过分了。
她伸手摸摸夏满的额头,温度正常,可是喊了两声人也不醒。李泱一时之间有些着急了。想起很早之前,那时候晓山青还是个小孩子,不过七八岁,有一阵晚上总做噩梦,害怕得夜不能寐。师父就教给她一个很有意思的法术,是当年祖师教给他的。
这小法术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入梦。
躺在床上的夏满含糊不清呓语着,李泱轻声念着咒语,食指点上她的额头,一呼一吸,再睁开眼时就已经在她梦里了。
夏满的梦很空旷,是一大片黄色的荒地,李泱快步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个小土坡,土坡上长着一棵菩提树,比院子那棵大多了。
风一吹,菩提树就开花了,一树纯白色的小花飘摇着。一个小人从树后面走出来,是夏满。
她穿着一件嫩黄色的裙子,李泱不记得自已给她做过这个样式的裙子。她走上前,夏满好像看不见她,只是全神贯注地望着那棵树,手轻轻放在树身,说着话。
李泱侧耳倾听。
“我很想一直陪着你,我也很喜欢你,可是天命在召唤我。”她的眼神是李泱从未见过的悲悯,“但是我答应你,等到一切都结束了,等我找到我自已,就回来。相信我好吗?天地这样大,我只念着你。”
风早就停了,沉寂着的树却突然开始落花,圣洁的花瓣落在夏满瘦弱的肩头。
“等着我,我会给你起一个名字。”
夏满转身离开,与李泱擦肩而过。等她消失在这片荒野上时,这棵树在一瞬间枯萎了。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李泱从夏满的梦中拉出来。夏满已经醒了,呆呆地坐起来,看着李泱突然冒出一句:“我要找到我的树。”
李泱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这大半夜的,你找什么树?”
夏满很着急地下床,鞋也不穿就往外跑,李泱立刻跟上她。
外面刮起了风,夏满站在秋千前望着菩提树,喃喃自语地摇头:“不是这一棵……”
“小满!”李泱皱眉,把她揽进回来,抱起来往屋里走,“好孩子,你累着了,夜长着呢,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