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舟见识过她的游泳能力，当然不相信余粼粼会被渔网网住。但出于谨慎起见，他还是拒绝了表叔陆与川的帮忙。
“没事，川叔，我能行的。”
他怕余粼粼万一不小心还是撞渔网里去了，于是收网的动作也十分缓慢，但又不好让表叔发现异常，只能装作渔网沉重不堪难以拉上的样子，哼哧哼哧的往回收网。
“真的不用帮忙吗？看着挺沉的。”
陆与川也是和这表侄子一起生活了整整六年，知道他温柔无害的面容下其实是一副顽强又倔强的脾性，有时候为了一口气，不惜伤害到自己的身体，关键时刻他这个当表叔的还是得出手帮一把。
“不用。”
怀着不安的心把渔网收回来后，疏舟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渔网里啪嗒啪嗒的扑腾着不少海鱼，大小各异，但没有他担心的那条特殊的“鱼”。
“阿舟，这些是……”
听见表叔的声音，他才回头望去，看见陆与川拨弄着的鱼群里不时闪过的一星点光。
是贝壳。
疏舟捏起一枚贝壳，无论是从大小形状还是纹案光泽上来说，他都清楚熟悉得很。
这是那尾小人鱼送他的贝壳。
来自深海，人鱼族中才有的奇异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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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粼粼是在看见他的渔网要往回收的时候，赶紧伸手拉住的。
与其说是送他贝壳，实际上是她想帮帮疏舟，让他多一些收获罢了。
深海贝壳往往是活的，但在离开海水之后没多久，里面的贝肉就会干涸而死，而这贝肉对于浅海鱼儿来说可是稀罕少见的美味。
她扯住疏舟的渔网，往里面丢了几枚深海贝壳，果然，那绚丽的贝壳纹理和鲜嫩的贝肉就吸引了不少鱼儿游来品食，纷纷扎入渔网之中，成了疏舟的网中物。
虽说这样对于这些鱼儿来说有些不公平，但作为大海的代理人，余粼粼也自知这样做欠妥，为了协调海洋生灵，她摆尾游向其他船只撒下的渔网，轻轻振尾，便帮那些渔网中的鱼儿挣脱出来，回归自由。
“对不住啦，就这一次。”
毕竟人类的生存与她无关，但大海中的鱼虾生灵，她有负责平衡协调的责任。
这次是出自她的私心。她就是想帮帮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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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并没有过于破坏海洋的平衡，没有引起大规模的破坏，不过对于一向在族群中听话守规矩的余粼粼来说，也是一件相当离经叛道的事了。
做完“坏事”后，她马上头也不回地往深海游去，一颗心咚咚跳得飞快。
余粼粼觉得很新奇，很刺激。她好像很久没有这种鲜明的“活着”的感觉了。
上一次感受到这种鲜活，似乎是在很久以前……
不重要。她不去回忆以前的事，她只知道，因为疏舟的存在，她变得更勇敢，也更能感受到心跳的存在和生命的意义了。
回到海底，她在海藻床上打了好几个滚，鱼尾也兴奋地接连拍动，差点把海藻床都拍散了。
“这是爱吗？这是爱吗？”
她很想知道，她因为疏舟而做出的这些事，能不能算作是爱。
来找她的阿婆正巧看见她这番高兴得手舞尾蹈的模样，也跟着露出了慈和的笑：
“怎么了，余临，什么事这么开心？”
“阿婆！”
看见族人阿婆，余粼粼一个打挺就游到她面前，拉着阿婆一起坐下。
阿婆是族里最年长的人鱼之一，因为在这世上所历经的时间太久太久，见识的也太多太多，族人们都亲切地称她们一声“阿婆”，年幼者遇到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事，都可以找阿婆商量。
而余雾阿婆则是和余祈余临姐妹同一母族的阿婆，几乎是在她们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甚至更久之前就存在了。
“阿婆，我现在好开心，因为一个人……人鱼。”
阿婆侧过头，静静听着她诉说，“为什么呢？”
余粼粼想了想，“我和他一起聊天，玩耍，有时候不小心会闯祸，这些都让我觉得很新奇，所以我特别开心！”
“这很好呀，余临，你终于和族人交上朋友了。”
虽然，她说的并不是族人，而是人类，一个男性人类。
不过余粼粼并没有在意这些，她想知道的是——
“阿婆，我想知道，因为他而出现的心悸和兴奋，是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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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年龄与人类相似，余粼粼也不过是刚到成年的年纪，大概和人类的十八岁差不多。
除去幼年那段意外特殊的遭遇，她和其他人鱼并没有什么不同。
——也不全是。
她失去了她最亲近的姐姐余祈。
余雾阿婆也正是因为知道此事，才对余粼粼格外关照。
“你是怎么想的呢，余临。”
她？
余粼粼困惑地歪着头，看着阿婆和海水融为一色的长发，像小时候一样忍不住伸手去抓，却被阿婆呵呵笑着握住了双手。
“你会这么问，正说明你心里有答案了，不是吗？”
是啊。
她想，或许是因为爱，所以才会对阿舟这么好奇，所以才会在夜里去赴阿舟的约，所以才会想把海底最好最稀奇的贝壳都送给他，所以才会顽皮地放掉其他渔夫网里的鱼、去装满阿舟的网。
所以才会一首对他念念不忘。
“不知道余临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姐姐。”阿婆悠悠开口，“小时候你们也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她虽然比你大几岁，也早在你出生前就己经成年了，还是一尾能力卓越的人鱼，但在和你一起的时候，却跟个孩子似的，带着你到处游闹，其他母族的族人可没少跟我说过你们的事。”
这些余粼粼倒是有印象，因为她正是从姐姐余祈那里听说了海面之上的事，才会想着偷偷跑出海去玩。
“现在想来，或许正是因为自知带你去浅海游玩，又和你讲了不少海上和陆地的事，才让你在幼年偷跑去海上，余祈她深感愧疚，才会……”
或许是吧。余粼粼看着自己的掌心，不自觉唤出一股水流，轻柔地包裹着自己的身体，就像记忆中姐姐余祈紧紧拥抱着自己一样。
她的唤潮也是余祈教会的。
“不说这些了。对了，余临，你说‘爱’，是吗？”
余雾阿婆笑着抹了抹眼睛，转头看着身边的小人鱼。
余粼粼点点头。
“如果你和那个族人朋友相处时，就像曾经和你姐姐余祈那样开心快乐，那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