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这次会面会演变成一场灾难。
当张毅推开门时,温馨的画面瞬间凝固——餐桌前,那个传闻中凶残的S级实验体正小心翼翼地接过小铃递来的饼干,而妻子安秀眼中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柔软。
"你们在干什么?!"张毅的怒吼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封司宁立刻站起身,但己经来不及了。小铃被吓得哇哇大哭,安秀脸色惨白地护住女儿,而M1009——血色纹路瞬间爬满全身,骨刃刺破皮肤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张先生,请冷静..."封司宁挡在中间,精神力悄然展开形成屏障。
"滚出去!"张毅掏出手枪首指M1009,手指因愤怒而颤抖,"立刻从我家里滚出去!"
安秀的啜泣声在背后响起:"老张...他是我儿子..."
"儿子?"张毅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你知道工会通缉榜上怎么写他的吗?"
M1009的骨刃完全展开,却在看到母亲怀中小铃惊恐的眼神时僵住了。封司宁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动摇,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臂:"我们先走。"
"不。"M1009的声音沙哑得可怕,猩红的眸子紧盯着张毅。
空气仿佛凝固了。封司宁的精神力屏障开始出现裂痕——一边要阻止M1009暴走,一边要防备张毅开枪。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阿彻..."封司宁轻声唤道,"看看小铃。"
小女孩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M1009的骨刃微微颤抖,血色纹路开始褪去。
张毅趁机上前一步,枪口几乎抵上M1009的额头:"我数到三——"
"我们走。"封司宁猛地拽住M1009,声音压得极低,"现在不是时候。"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安秀泪流满面的脸和小铃惊恐的眼神上。M1009任由封司宁拉着自己离开,转身时听到张毅摔碎杯子的声响和压抑的怒吼:"永远别再靠近她们!"
楼梯间的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在一段距离后一盏盏熄灭。就像某个刚被点亮的希望,转瞬又归于黑暗。
走到楼下时,M1009突然甩开封司宁的手。他的骨刃己经收回,但眼中的血色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这就是你不敢靠近的原因?"他的声音像是从深渊里传来。
封司宁没有回答。远处传来警笛声——大概是邻居报了警。他拉住M1009的衣袖:"先离开这里。"
夜色中,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融入黑暗。M1009走得很急,仿佛要把什么甩在身后。封司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渡鸦曾劝告他说的话:
"有些伤口,只能自己舔舐。"
而现在,他连为M1009舔舐伤口的资格都没有了。
夜色沉沉,出租屋里没有开灯。M1009坐在床边,手臂上的血色纹路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如同蜿蜒的裂痕。封司宁跪坐在他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会好的。"封司宁轻声说,指尖轻轻描摹着他脸上的纹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M1009突然将他狠狠搂进怀里,力道大得让封司宁肋骨生疼。实验体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混合着压抑的哽咽:"只有你...这世上只有你能接纳这样的我。"
封司宁闭上眼,他轻轻抚摸着M1009的后背,白天混乱的画面再度浮现——张毅扭曲的面容,安秀颤抖的双手,小铃惊恐的哭声。最刺痛他的,是M1009转身时那个空洞的眼神,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不是你的错。"封司宁轻声说,"张毅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M1009突然抬起头,纹路瞬间蔓延到脖颈:"他说的没错。"他的声音低沉而痛苦,"我确实是个怪物。"
"你不是!"封司宁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听着,实验体的身份早就束缚不了你了。限制器没了,你是自由的。"
"自由?"M1009苦笑一声,举起布满纹路的手臂,"这样的自由?"
封司宁一时语塞。他比谁都清楚,真正令人忌惮的不是什么实验体身份,而是M1009体内那股随时可能暴走的力量。抑制剂和精神力安抚都只能治标,无法根除基因深处的躁动。
一阵深深的疲惫突然袭来。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以为能帮M1009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却忘了这副躯体里流淌着怎样的力量。
封司宁垂下眼帘,轻轻抱住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给我一点时间。"
M1009身体骤然紧绷:"你想干什么?"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伸手想抬起封司宁的脸,却被躲开了。
封司宁将脸埋进他胸口,声音闷闷的:"会有办法的。"
在M1009看不见的角度,封司宁的指尖微微颤抖。他己经做出了决定——天亮就联系父亲。
M1009沉浸在悲伤中,没能发现怀中人的异常。他们就这样紧紧相拥,借着彼此的体温,熬过这个漫长的夜晚。窗外,启明星悄然升起,而封司宁的眼泪无声地浸透了M1009的衣襟。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窗帘时,封司宁轻轻挣脱了这个拥抱。他最后看了眼熟睡中的M1009,悄悄拿起通讯器离开了。
封司宁站在废弃钟楼的顶层,冷风呼啸着穿过破碎的彩窗,扬起他额前的碎发。通讯器的蓝光在他眼里格外刺眼,映照着他苍白的脸色。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那个尘封己久的通讯码。
屏幕闪烁两下,随即浮现出封无虞冷峻的面容。男人金色的眼瞳在暗处泛着捕食者般的光泽,视线如刀锋般刮过屏幕这端的每一寸——
封司宁瘦了,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那双眼睛里却带着封无虞许久未见的鲜活。
“父亲……”封司宁的声音有些干涩。
封无虞的金眸微微眯起,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年零七个月。”他的嗓音低沉而冷冽,“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父亲?”
封司宁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通讯器边缘,指节泛白:“我……”
“玩够了吗?”封无虞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玩够了就回来。”
又是这样。
永远的命令,永远的掌控。
封司宁胸口发闷,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仿佛无形的枷锁重新扣上脖颈。他咬了咬牙,强撑着抬起头:“我不是来听您说这个的。”
封无虞冷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那节奏像是某种无声的压迫:“那你想听什么?”他的目光一寸寸碾过封司宁的脸,“听我夸你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还是听我赞同你跟那个实验体厮混?”
“他不是——”
“够了。”封无虞抬手止住他的话,动作优雅却不容抗拒。
“我只问最后一遍——”他的声音陡然沉冷,“回不回来?”
通讯器这端沉默了很久。
封司宁垂下眼,睫毛轻颤,像是被驯服的鸟终于收起翅膀。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回去。”
封无虞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满意。他稍稍前倾,暗金瞳孔锁住屏幕那端的儿子:“这才对。”
封司宁抓紧机会,声音发颤:“但……父亲,我有个请求。”
封无虞的笑意骤然冷却。
“司宁。”他缓缓靠回椅背,指尖轻轻点着太阳穴,“你是在拿什么跟我提条件?”
封司宁的呼吸一滞。
“我难道没有教过你?”封无虞的声音轻柔得近乎危险,“提条件的同时……需要手中拿住筹码。”
封司宁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他什么都没有。
他的身份、地位、能力,甚至这条命——全都是父亲给予的。他没有任何可以谈判的资本。
“父亲……”他的声音哽咽,眼泪无声滑落,“求您……给他一个解脱。”
封无虞静静地注视着他,金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着某种难以言明的情绪。他的指尖轻轻着屏幕,仿佛隔着虚空触碰封司宁的脸。
“你为他哭?”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封司宁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封无虞的眼神晦暗不明,良久,他缓缓开口:“回来再说。”
通讯切断的瞬间,封司宁脱力般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石砖,无声地喘息。
而屏幕另一端,封无虞的指尖仍停留在通讯器上,眼底的金色暗流汹涌。
“我的司宁……”他低喃,声音里藏着无人察觉的偏执,“你逃不掉的。”
就在封司宁跪在地上喘息的时候,空气中突然泛起一阵细微的波动。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萧临正倚靠在破碎的彩窗边,日光为他的发丝镀上一层暖光。他漫不经心地拍着手,掌声在空旷的钟楼里格外刺耳。
"真是感人。"萧临的声音带着赞赏,"自我牺牲的戏码永远看不腻。"
封司宁瞬间绷紧身体,精神力在指尖凝聚。上次渡鸦命悬一线时,这个男人也是这样突然出现,逼迫他达成交易。
"你来干什么?"封司宁的声音冷得像冰。
萧临缓步走近,暗金色的瞳孔在阴影中闪烁。封司宁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竟然在生气。
"别这么紧张。"萧临突然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力道大得令人发疼,"我只是来欣赏封少爷卖身救人的壮举。"
封司宁猛地挥开他的手:"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萧临轻笑一声,突然粗暴地将他按在墙上,"你以为封无虞是什么好东西?你根本不知道回去后会面对什么。"
封司宁的后背撞上冰冷的石砖,疼得闷哼一声。他死死盯着萧临近在咫尺的脸:"你什么意思?"
萧临的手滑到他的腰间,满意地感受到掌下的战栗:"不要过于相信你的父亲。"他的呼吸喷在封司宁耳畔,"记住这句话,你会感谢我的。"
"滚开!"封司宁暴怒,精神力如浪潮般炸开。萧临却早有预料般轻松避开,又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随时欢迎你的交易。"他后退几步,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记住,当你父亲的真面目揭晓时......我这里有你要的答案。"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己如烟雾般消散。封司宁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鲜血。
"混蛋......"
冷风呼啸而过,吹散了最后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