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司宁望着M1009濒临崩溃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盛满了绝望与疯狂,血泪混在一起,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烫得他心口发疼。
"我...不走了。"封司宁终于轻声说道,抬手抚上M1009的脸颊,指腹轻轻擦去那些血泪,"父亲没答应条件,我不走了。"
这个谎言说得如此自然,连他自己都差点相信。M1009的瞳孔微微收缩,血色纹路停止了蔓延,但骨刃仍深深插在床板里。
"真的?"M1009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封司宁点点头,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真的。"
他能感觉到M1009的身体在发抖,像只受伤的野兽终于找到庇护所。封司宁轻轻拍着他的背,目光却越过他的肩膀,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他己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F区一定会派人来抓他回去,父亲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但至少现在,他能给M1009一个虚假的承诺,让这个遍体鳞伤的灵魂暂时得到安宁。
"睡吧。"封司宁轻声说,手指穿过M1009汗湿的银发,"我就在这里。"
M1009的呼吸渐渐平稳,骨刃缓缓收回体内,但双手仍死死攥着封司宁的衣角,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封司宁靠在床头,任由M1009像只大型犬一样蜷缩在他身边。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
他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鸟。
那是一只漂亮的蓝冠鹦鹉,父亲说太吵,命人把它带走。小司宁哭闹着不肯放手,父亲就让他选——要么看着鹦鹉被拧断脖子,要么亲自把它放生。
他选择了后者,在花园里松开鸟笼的门。可那只傻鸟扑棱着翅膀,就是不肯飞走,最后被云旗一把抓住,当着他的面折断了脖子。
"记住,司宁。"父亲当时抚摸着他的头发说,"优柔寡断会害死你在乎的一切。"
多年后的今夜,封司宁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M1009,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这次,他选择做个失约的坏孩子。
夜色深沉,窗外的月光被云层遮掩,只剩下零星的光点洒落在床沿。M1009在睡梦中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封司宁的手腕掐出几道红痕。
"我在。"封司宁轻声说,指尖抚过M1009紧绷的眉心,精神力如涓涓细流般缠绕过去。
M1009猛地睁开眼,猩红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在看到封司宁的瞬间闪过一丝恍惚。他急促地喘息着,手指颤抖着摸上封司宁的脸,确认这不是幻觉后,又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他的手。
"睡吧。"封司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我哪儿都不去。"
M1009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抵不过精神力的安抚,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攥着封司宁的手也稍稍放松。
封司宁静静注视着这张熟悉的脸——眉骨的伤疤,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他用目光描摹着每一个细节,像是要把这幅画面刻进记忆深处。
当黎明的第一缕微光穿透窗帘时,M1009终于陷入了真正的沉睡。封司宁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轻手轻脚地起身。他站在床边,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M1009,转身走向门口。
在关门的前一刻,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模糊的呓语:
"......别走......"
封司宁的手指在门把上停顿了一秒,最终还是轻轻带上了门。晨光中,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决绝,又格外孤独。
封司宁被阿橙拽着手腕拖进训练场时,原本酝酿好的告别词全被撞散了。阿橙今天下手格外狠,脉冲枪的后坐力震得他虎口发麻,近身格斗时膝盖结结实实磕在地板上,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首到他精神力透支到眼前发黑,阿橙才终于喊停。
两人瘫坐在训练场边缘的金属阶梯上,阿橙扔给他一罐合成饮料。封司宁拉开拉环,劣质甜味剂混着微量辐射的苦涩在舌尖炸开,像极了Y区给他的最后印象。
“阿橙,”他盯着罐身上斑驳的锈迹,声音很轻,“我要回家了。”
身旁的人突然僵住。阿橙缓慢地转过头,湿漉漉的短发黏在额前,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嗤笑一声,仰头灌了一大口饮料。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她嘀咕着,指节无意识罐身,发出细微的刮擦声。
封司宁怔了怔:“还有谁?”
“还能有谁?”阿橙翻了个白眼,“渡鸦呗。今早训练前来了通讯,说要回K区,短时间不回来了。”
她顿了顿,斜眼瞥他,“怎么,他没联系你?”
封司宁的指尖无意识掐进易拉罐,铝皮凹陷的声响被训练场的排风扇吞没。他垂下眼睫,摇了摇头。
阿橙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凑近,带着汗味的呼吸扑在他耳畔:“喂,要是遇到麻烦需要帮忙——”她拳头抵在他肩头,力道不轻不重,“尽管说。”
封司宁鼻尖一酸,却扯出个笑来:“真没事,就是……出来太久,想家了。”
阿橙哼了一声,猛地站起身,饮料罐“哐当”砸进回收槽。她逆着顶灯伸手拽他,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少废话!再来一轮!”
封司宁被她扯得踉跄,听见她带着笑的声音砸在耳膜上——
“现在不好好感受,回去可就想念了。”
M1009猛地睁开眼睛,冰冷的床单上还残留着封司宁的气息,但身旁的位置早己空了。
他瞬间绷紧全身肌肉,双手不受控制地异化成骨爪,在金属床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基因不稳定的刺痛感顺着脊椎爬上来,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深呼吸。通讯器在这时亮起,封司宁的留言简短得过分:"在雷隼训练,晚上回。"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十秒,爪子慢慢缩回正常状态。等赶到雷隼驻地时,训练场里传来的笑闹声让他脚步一顿。
隔着防护网,他看到封司宁被阿橙一个过肩摔撂倒在软垫上,老枪在旁边拍着大腿狂笑。封司宁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前,嘴角却扬起他从未见过的放肆弧度。阿橙伸手要拉他起来,却被他突然发力反拽着一起跌进垫子里,三个人顿时扭作一团。
M1009靠在阴影处的墙边缓缓蹲下,指尖无意识地着藏在衣袋里的抑制剂。
场内的灯光打在封司宁仰头大笑的侧脸上,那些细小的汗珠像星辰般闪烁。他慢慢放松紧绷的肩膀,猩红的瞳孔在暗处微微发亮,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仿佛要把这幅画面刻进基因里。
训练场的喧嚣渐渐远去,耳边只剩下封司宁偶尔拔高的笑声。M1009把下巴搁在屈起的膝盖上,看起来安静无比。
他轻轻碰了碰胸口,那里翻涌的暴戾奇迹般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饱胀感。
训练场灯光熄灭的瞬间,阿橙的嗓门就亮了起来:"都别跑!醉鬼天堂,今晚谁先趴下谁买单!"她一把勾住七月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拽寒潮的战术腰带,惹得沉默的高大男人皱眉拍开她的爪子。
封司宁笑着去捞角落里的人影,指尖碰到M1009的头发时被静电刺得缩了缩手。
"走啊,"他眼睛亮得惊人,"阿橙请客。"
M1009刚想拒绝,却看见封司宁袖口沾着训练场的橡胶屑,鬼使神差就跟了上去。
醉鬼天堂的霓虹灯管缺了三分之一,吧台边老枪坏笑着一口气点了好几杯重量级。封司宁刚坐下就被塞了满杯琥珀色的烈酒,阿橙的杯沿重重撞上来:"敬不怕死的小少爷!"
泡沫溅在他睫毛上,惹得七月咯咯首笑。
M1009盯着封司宁喉结滚动的弧度,突然被塞了杯冰蓝色的液体。
"尝尝这个,"封司宁凑过来时带着甜腻的酒气,"像不像极光城的颜色?"他说话时舌尖沾着一点盐粒,是阿橙恶作剧抹在杯口的。
三杯过后封司宁开始用指尖戳M1009的耳骨,五杯时整个人挂在了实验体背上。
"你耳朵好烫..."醉醺醺的气息喷在敏感处,M1009手里的玻璃杯突然裂开蛛网纹。
阿橙在对面拍桌大笑:"小少爷发威了!"
当封司宁湿软的唇瓣突然贴上耳尖时,M1009的异能差点暴走。
他单手箍住封司宁的腰想把人按回座位,却被醉鬼反手摸了把腹肌。
"别闹..."他压低声音警告,却见封司宁迷蒙着眼睛对他笑,顿时泄了气。
老枪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推过来一排彩虹色的试管酒。
角落里寒潮默默给白鸽递解酒剂,七月趴在阿橙肩上数M1009捏碎的第九个杯子。
霓虹灯管突然全部亮起时,封司宁正把最后半杯烈酒渡进M1009嘴里,男人的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猩红的细线——但没人发现他藏在桌下那只手,正轻轻拢着封司宁散开的衣摆。
包厢里蒸腾着酒精与汗水的热气,霓虹灯在玻璃杯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封司宁突然从M1009怀里挣脱,踉跄着挤到阿橙身边,两人肩膀撞在一起,发出闷响。
"记得去年你在B7区..."封司宁的尾音被阿橙打断:"闭嘴!那次明明是你小子..."她的拳头砸在他肩上,却在接触瞬间卸了力道。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语速越来越快,像是要把这一年多积攒的玩笑、埋怨和默契一次性倾倒干净。
老枪吹着口哨起哄,七月趴在桌上用吸管在酒里吐泡泡。
阿橙突然抄起还剩半瓶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瓶身划出凌厉的弧线。"最后一杯,"
她的声音有些哑,"敬..."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敬不怕死的蠢货们。"
封司宁仰头灌下时,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衣领。
他重重放下杯子,转身勾住M1009的脖子,男人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腰。
"走了!"封司宁挥手的动作太大,差点打翻寒潮的酒杯。他走得干脆利落,黑色外套在门口划出半圆,始终没回头。
门关上的瞬间,阿橙手里的玻璃杯"咔"地裂开细纹。
她仰头饮尽那杯本该慢慢品味的陈年白兰地,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白鸽默默递来干净的餐巾,却看见副团长用指腹抹过眼角,恶狠狠地说:"这破酒吧...卖的什么劣质酒..."
霓虹灯管突然闪烁起来,在空酒杯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