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黎明总是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冰冷，封司宁缩了缩脖子，最近睡得都不好，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金光穿透雾霾，光明降临世间，世界开始苏醒。
一行人仍旧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封司宁己经没心思思考其他事了，他们距离Y区大概还有两三天的行程，不安始终萦绕在心头。
从上一次的辐射区到现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他们真的没有再遇到F区的人，甚至连其他追兵也没有，或许父亲早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Y区，安排人在Y区拦截，封司宁心烦意乱的望向远方，地平线上金色光幕渐渐扩大，几点黑影在风沙中若隐若现。
封司宁心头一跳，他感知到了有危险在靠近，与M1009对视一眼，对方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三人也有手段，在变异体进入三百米的警戒线时，薛城眼神一凝，霎时间风声大作，“敌袭”的警告声淹没在骨刃与铁爪相交的瞬间，封司宁猛然抓住对面女人的手臂，两人翻滚下车，女人的尖叫声掩埋在风沙里，封司宁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叫。“他的神经绷着，即使能够提前感知到危险，他的自保能力终究有限，如今还带着另外一个人，他不能松懈分毫。
M1009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天地间仿佛被变异体的嘶吼填满。
黑压压的飞行种遮蔽了天空，地面爬行种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们的改装车撕成碎片。封司宁拽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急速后退，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的手臂，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尖叫——这种时候，一点声音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退！往岩壁退！"司扬怒吼着，双手喷涌出炽热的火浪，将扑来的几只爬行种烧成焦炭。
周远兵猛地跺脚，地面骤然隆起土墙，暂时阻隔了左侧的袭击。而薛城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战场边缘，每一次闪现都精准割开一只变异体的喉咙——但他的动作太流畅了，流畅得不像是单纯的肉体强化者。
封司宁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精神力像被无数钢针穿刺。他"看"到了——那片看似安全的区域下方，蛰伏着某种巨大的生命反应，正在缓慢上浮。
"别过去！"他厉声警告，同时拽着女人向M1009靠拢。
M1009的骨刃刚撕裂一只飞行种的头颅，闻言侧头看他。封司宁没有开口，简单的手势传递出精准的信息。
——先杀薛城。
M1009猩红的眼瞳微微收缩，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一只漏网的爬行种突然从侧面扑向封司宁！女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封司宁猛地侧身，精神力如尖锥般刺入变异体混沌的意识——
那只怪物动作骤然僵首，在原地摇晃了两秒，竟嘶吼着转身扑向了同类！
这一幕被薛城尽收眼底。他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小心后面！"周远兵突然大吼。
岩壁上方，数只飞行种俯冲而下！所有人被迫贴紧岩壁，形成背靠背的防御阵型。薛城"恰好"退到了封司宁身侧，声音压得极低："你的精神力......很有趣啊。"
封司宁的后背瞬间绷紧。
M1009的骨刃悄无声息地延长了三寸。
低级的变异体不懂什么是配合，很快被众人横扫，墨绿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泛着酸苦的气味，女人身体发软，被封司宁拖着躲到几个人中间。
他的精神力随时待命，那地下的鬼东西渐渐平息下来，其他变异体被杀了个七零八落，封司宁早就注意到这些变异体种类各异，这违背了某些规则，他心中有了猜测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局势——等待时机。
变异体的嘶吼仍在不远处回荡，但封司宁的注意力己完全锁定在薛城身上。
——就是现在。
M1009的骨刃毫无预兆地刺出，精准贯穿薛城的后心。薛城瞳孔骤缩，喉间发出“嗬嗬”的气音，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胸前透出的刃尖。他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指尖泛起诡异的青灰色——某种未完全施展的异能随着生命一起消散。
周远兵猛地转头：“你们干什——”
封司宁的精神力如尖锥般刺入他的大脑。周远兵的表情瞬间空白，土墙在他身后崩塌。M1009的骨刃横扫而过，头颅飞起的刹那，鲜血溅在岩壁上，像一幅泼墨画。
“操！！”司扬的怒吼被爆炸的火浪吞没。他的双臂燃起烈焰，却在扑来的瞬间被M1009拧断关节。骨骼碎裂的脆响淹没在变异体的嘶鸣中，司扬跪倒在地，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封司宁缓步上前，靴底碾上司扬的脸颊。沙尘混着血沫粘在鞋底，他微微俯身，声音轻得像情人的低语：
“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
司扬的瞳孔剧烈收缩，终于意识到什么：“你早就知——”
骨刃刺穿了他的喉咙。
剩下零星的变异体被M1009光速解决，封司宁松了口气。
女人在地，封司宁扫了她一眼——她记忆里那些肮脏的交易、司扬意淫他时黏腻的视线、三人计划今晚在守夜时动手的密谋——全都随着这三具尸体化为乌有。
M1009甩了甩骨刃上的血珠，猩红的眼瞳看向封司宁：“解释。”
远处，最后几只变异体被爆炸声吸引，正朝这边奔来。封司宁从司扬尸体上摸出一把电磁手枪，熟练地上膛：“他们准备杀了你，顺便把我卖了。”他顿了顿，“我‘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故意引导M1009往他的精神力上面想，这是一个不会被拆穿的谎言，因为事实如此。
只是把“窥视”改一下，变成了“偷听”。
这解释半真半假。M1009眯起眼，却也没再追问。
M1009突然转头看向缩在角落里的那个女人——她浑身发抖，双手死死捂着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你。”M1009忽然用骨刃指了指她，“过来。”
女人惊恐地抬头，踉跄着爬过来，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求您放过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被他们强迫的……”
M1009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骨刃抬起女人的下巴，在封司宁皱眉看过来的时候，冲着他扬了扬下巴：“去问问那位圣父先生，看看他愿不愿意留下你的命。”
女人于是抓住封司宁的裤脚：“求求你…我不想死...”她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司扬的血。
真是个恶劣的玩笑。
封司宁垂眸看她，忽然笑了：“好啊。”
他的脑海里又闪过那些在抓住她手时，无意间触及的记忆：
她被司扬从废墟里拖出来，哭喊着求救，却无人理会；薛城把玩着小刀，在她手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笑着说“这是学费”；周远兵掐着她的脖子，逼她喝下掺了药的汤……
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来得及细想，如今回想起来，只觉胸口发闷，脸上也失了表情。
“您……怎么了？”女人怯生生地问。
封司宁摇摇头，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小雨……”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蚋。
“你想去Y区吗？”
林小雨愣了一下，眼泪稀里哗啦往下砸：“我……我没地方可去了……”
封司宁看向M1009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横陈的尸体，突然觉得荒谬又讽刺。
——这个世界，到底把人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跟我们一起走吧。”
林小雨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远处，M1009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夜风掠过荒野，卷起一丝凉意。
封司宁叹了口气——
这条路，总算快走到头了。
他简单的查看了那些变异体，搜刮出零星的几颗晶核，等级太低，产出概率低，封司宁叹了一口气。这玩意有用，否则在Y区无立足之本，只先前疲于奔命，哪怕有杀了变异体，也鲜少有搜刮战利品的时间。
三具尸体上都很干净，没有通讯器，财物聊胜于无，怎么这么穷？封司宁掂了掂手中的东西，随手塞进包里。
他探视西周，拽起女人向岩壁后方撤退，M1009断后。随后的一场暴雨冲刷着血迹，仿佛这场杀戮从未发生。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阴影里，一只机械蜘蛛从薛城破碎的太阳穴中爬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乱石堆中。
Y区高塔此时正在进行一场暗室会议。
全息投影在长桌两侧浮动，六道模糊的身影静默无声。会议室的灯光冷冽，映照着首座女人指尖轻敲桌面的节奏。
"封无虞的怒火烧得可真旺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B区那几个老家伙，现在怕是连门都不敢出吧？"
全息屏上，画面定格在封司宁最后回头的那一瞬——少年的眼神冷静而锐利，仿佛穿透了时空，首刺向此刻窥视的众人。
"有意思。"女人轻笑，指尖点了点屏幕，"这小家伙……比他父亲想的要聪明得多。"
投影中的一人沉声开口："他发现了机械蜘蛛。"
"那又如何？"女人漫不经心地抚过自己修剪精致的指甲，"薛城死了，线索断了，封无虞就算把B区翻过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另一道投影微微闪烁："可封司宁的精神力……"
"——正因如此，他才更有价值。"女人打断对方，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一个能干扰变异体、窥探记忆、甚至可能隐藏着更危险天赋的小怪物……"她轻笑，"比他那个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父亲有趣多了。"
全息屏切换，显示出M1009撕裂薛城咽喉的瞬间。
"至于这个实验体……"女人的目光落在M1009狰狞的骨刃上，"倒是意外之喜。"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最终，首座的女人缓缓起身，投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扭曲。
"继续观察，不要打草惊蛇。"她的声音冷了下来，"等他们进入Y区……再好好招待。"
全息影像依次熄灭，最后只剩她一人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整座基地。远处，风暴正在聚集，云层中隐约有雷光闪动。
她端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映出她唇角意味深长的弧度。
——猎人与猎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