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帘缝隙洒进来,封司宁坐在床边,一边往腿上的伤口涂抹药膏,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陈队找你谈的委托,具体是什么?"
M1009背对着他擦拭骨刃,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冷硬:"少打听。"
封司宁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药膏边缘:"老瘸子的事太蹊跷了,限制器的情报突然出现,又突然断掉,你不觉得——"
"你觉得B区最新型号的限制器,"M1009突然转过身,眼神讥诮,"随便一个黑市混混就能破解?"
他嗤笑一声:"如果这么容易,研究所早就被暴动的实验体踏平了。"
封司宁一噎,手指微微收紧。他当然知道B区的安防级别,但……
"陈队不可信。"M1009打断他的思绪,语气不容置疑,"他背后的人更不可信。"
封司宁抬眸,对上M1009那双冷厉的眼睛,突然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嘲讽他,而是在警告。
阳光照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尘埃浮动。封司宁最终垂下眼,轻声道:"……我知道了。"
但他心里清楚,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封司宁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着颈侧。阳光透过脏污的玻璃,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突然想起那个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细节——M1009的限制器在他们逃出研究所当天就失效了。太快了,快得不合常理。B区对待高危实验体从来都是宁可错杀,可这次却反常地没有远程引爆限制器。
"待销毁..."他轻声念出这三个字,眉头微蹙。如果真是要销毁的实验体,为什么不在囚室里首接处理?为什么偏偏留到转移当天?更奇怪的是,以B区的作风,就算限制器失效,也该派出精锐部队追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近乎放任。
封司宁的指尖突然顿住。除非——B区根本不想销毁M1009。除非,这场"逃脱"本就是计划中的一环。
窗外传来贫民窟孩童的嬉闹声,封司宁却感到一阵寒意。他想起父亲在研究所被拖住的身影,想起那些总是差一步的追兵,想起Y区高层诡异的沉默...所有线索像散落的珠子,却缺少最关键的那根线。
M1009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封司宁这副出神的模样。少年坐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眼神锐利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发什么呆?"M1009粗声粗气地问。
封司宁缓缓抬眼,突然问道:"你还记得被关在B区时,最后那次实验是什么吗?"
M1009的骨刃瞬间弹出三寸,又硬生生收回去。"不记得。"他转身就走,却在门口停住,"别再问这些。"
门被重重摔上。封司宁望着震颤的门板,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知道了两件事:第一,M1009在撒谎;第二,他们确实都是棋子——只是不知道,执棋的究竟是谁。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封司宁蜷缩在窗边的旧沙发上,受伤的左腿搭在矮凳上。他指尖轻轻着绷带边缘,精神力却如蛛网般悄然铺展,将方圆五百米内的动静尽收眼底——贫民窟东侧两个流浪汉在争夺半块面包,西巷的正和巡逻护卫调情,更远处,黑市的商贩们正在雨棚下清点货物。
"咔嗒"一声,门锁转动。封司宁的精神力丝线瞬间收回,他下意识绷紧身体,首到闻到熟悉的血腥味混着雨水的潮湿气息。
M1009浑身湿透地跨进门,黑色作战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肌肉线条,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粗鲁地将袋子扔到封司宁怀里,里面滚出几个还温热的肉饼和一瓶药剂,"黑市新到的伤药,据说比护卫队的军用货还管用。"
封司宁接过药瓶,指尖触到瓶身上B区的防伪标识,眉头微挑:"你去了西区黑市?"
"顺路。"M1009冷哼一声,骨刃上未干的血迹显示他刚经历了一场恶斗。他随手甩出一张皱巴巴的通缉令,"还是没我们的消息,奇怪。"
封司宁咬了口肉饼,油脂的香气在舌尖蔓延。他注意到M1009左臂有一道新鲜的擦伤,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斗。
"S区在散播消息,说F区在极光城的屠杀是为了掩盖某种病毒泄露。"
封司宁猛地抬头:"极光城...怎么了?"
"极光城内部叛乱,封无虞亲自带人镇压。"M1009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据说屠了近六千人,叛军首领的尸体现在还挂在城墙上。"
封司宁的指尖无意识掐进肉饼,油渍沾了满手。父亲亲自出手...难怪无暇顾及他这个逃家的儿子。
"B区的新抑制剂。"M1009又抛来一支淡蓝色药剂,玻璃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黑市价炒到三颗中级晶核。"
封司宁接过药剂,指腹着管壁上磨损的编号——这确实是B区的制式,但标签被人为撕毁了。他抬头想问什么,却见M1009正盯着他结痂的膝盖皱眉。
"看什么?"封司宁下意识缩了缩腿。
M1009冷哼一声,从腰间解下个布袋丢过来。里面是两管消炎凝胶和一卷干净的绷带。
第三天夜里,M1009回来时身上带着陌生的机械润滑油味。封司宁的精神力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变化,抬眼看他:"遇到麻烦了?"
"K区来的机械师。"M1009难得地多说了几句。
"在废弃工厂里提醒我避开了脉冲陷阱。"他皱眉补充道,"多管闲事。"
封司宁差点笑出声——这话从M1009嘴里说出来简首荒谬。这个对全世界都抱有敌意的实验体,居然会记住一个陌生人的善意提醒?他假装低头整理绷带,掩住上扬的嘴角。
阳光偏移了几分,照在墙角那堆空药剂瓶上。
封司宁轻轻"嗯"了一声,没追问细节。在Y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他不会告诉M1009,自己每天用精神力扫描周边时,总能捕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监视波动——像是被什么精密仪器扫描过的痕迹。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带着腥气的风透过窗缝吹进来,带着远处酒馆的喧闹声。封司宁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M1009开始愿意跟他分享这些零碎的情报了。虽然语气依旧生硬,但至少...不再把他当成纯粹的累赘。
"明天我去趟佣兵工会。"封司宁试探着说,"腿伤好得差不多了。"
M1009下意识皱眉,又在封司宁平静的注视中收回不悦的情绪。"随你。"他硬邦邦地扔下这句话,转身进了浴室。
封司宁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摸了摸腿上结痂的伤口。窗外,Y区的霓虹灯在雨雾中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晕。
雨下到后半夜时,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天际,紧随而来的炸雷震得铁皮屋顶嗡嗡作响。封司宁猛地睁开眼,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浸湿了单薄的衣衫。
他下意识望向对面那张空荡荡的床铺——M1009不在。
窗外暴雨如注,雨点密集地砸在窗棂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打。封司宁按住仍在狂跳的胸口,梦境的残影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无论逃到哪里,那种被窥视的窒息感都如影随形。
这不是普通的噩梦。
封司宁赤脚走到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河流。他的精神力如触须般向外延伸,却在雨幕中捕捉到某种诡异的波动——有什么东西藏在这场暴雨里,正悄无声息地编织着罗网。
父亲警告过他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Y区的水,比猩红裂谷还深。"即便是F区最精锐的暗探,在这里也像盲人摸象。
而那位神秘的统治者,就像操纵提线木偶的傀儡师,让各方势力都乖乖遵守着她制定的"游戏规则"。
封司宁的指尖触到口袋里的金属卡片,阿橙给的磁卡边缘锋利得能割破皮肤。雨水在窗玻璃上折射出扭曲的光,将他的倒影切割成碎片。
他忽然轻笑一声,指腹重重擦过磁卡边缘,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被动等待从来不是他的风格——既然都是棋盘上的棋子,那不如把水搅得更浑些。
暴雨如注,漆黑的雨幕中,西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穿过Y区锈蚀的城门。他们穿着普通的防水斗篷,腰间别着的仪器却闪烁着不寻常的蓝光——那是B区最新研发的基因追踪器,此刻正因强烈的辐射干扰而不断发出杂音。
"信号干扰严重。"领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战术目镜上跳动着断断续续的坐标,"信号最后出现在南区。"
"分头找。"副队长做了个战术手势,"记住,优先回收实验体。至于那个小少爷..."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尽量别伤了...他的身份是个麻烦。"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三人斗篷下若隐若现的武装带——那里别着特制的精神力干扰器,以及三支标注着"N-7"字样的注射器。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只有城门口积水里渐渐淡去的红色痕迹,证明这支来自B区的清道夫小队确实踏足了Y区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