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在液压装置的作用下无声滑开,封无虞的军靴踏在渗水的合金地面上,回声在狭长的走廊里层层叠叠。极光城特产的冰晶矿镶嵌在墙壁里,散发着幽蓝的冷光,将他的影子拉成一道锋利的剪影。
封无虞抚过袖口的金线纹章——那是一只被荆棘缠绕的鹰隼。他指尖轻轻一挑,囚室的生物识别锁应声而开。
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惨白的灯光将审讯室照得如同手术室般刺目。封无虞坐在一张合金椅上,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柄薄如蝉翼的解剖刀,刀面折射的冷光不时掠过对面老人的脸。
老人被六条合金锁链固定在审讯椅上,苍老的面容在冰晶矿的冷光下泛着青灰。听到响动,老人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突然暴起挣得锁链哗啦作响:"畜生!你还有脸来见我?"
"三叔精神不错。"封无虞随手拖过一把椅子,金属腿在潮湿的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坐下时风衣下摆铺展开来,像一片漆黑的羽翼笼罩了半个囚室。
"韩凛死前说,您送他的雪茄里藏着微型通讯器。"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脊背撞在审讯椅上:"栽赃!都是栽赃!"他枯瘦的手腕在镣铐里磨出血痕,"杀了我儿子还不够!现在连我这把老骨头都不放过——"
"三叔,您知道的,"封无虞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绸,"我向来敬重长辈。"他忽然翻转刀尖,轻轻点在老人颤抖的手背上,"所以给您最后一次机会——S区承诺了什么?"
被铁链禁锢的老人猛地啐了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沫溅在封无虞锃亮的军靴上:"畜生!你杀我独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长辈?!"
解剖刀突然刺入指缝,钉进合金桌面三寸深。封无虞俯身时,阴影笼罩了老人狰狞的面容:"堂弟勾结外区走私军火,证据确凿。"他忽然露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说起来,他临刑前还哭着求我,说都是三叔您指使的。"
"放屁!"老人疯狂挣扎,铁链哗啦作响,"是你设局!你们父子都一样——"
"知道为什么留您到现在吗?"封无虞的指尖轻轻点在三叔颤抖的眼皮上,"您每多活一天,S区就会多派一只老鼠来灭口。"冰晶矿的蓝光在他瞳孔里凝结成冰,"我很好奇,是他们先撑不住,还是您先崩溃?"
囚室突然陷入死寂。老人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封无虞近在咫尺的面容——那是张与他兄长七分相似的脸,却带着他兄长永远不会有的、捕食者般的笑意。
液压门关闭的瞬间,囚室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封无虞在走廊的阴影里驻足,听着这声音与二十年前父母惨死那晚的记忆重叠。他抚过墙壁上的一道旧刀痕——那是他十六岁手刃二叔公时留下的。
解剖刀突然刺入控制台,整个监控系统火花西溅。封无虞松开刀柄时,掌心被割裂的伤口深可见骨,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任由鲜血滴落在纯白的地砖上。
"继续审。"他对赶来的医疗队摆摆手,"别让他死了。“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墙壁上的冰晶矿渐渐恢复了平静的蓝光,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当最终审判来临时,封无虞邀请了几位——也是家族仅剩的长辈来见证背叛者的结局。
冰蓝色的审判厅内,封无虞端坐于主位,指尖轻叩扶手,金属指环与黑檀木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三叔被两名死士押着跪在中央,苍老的面容因癫狂而扭曲,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封无虞,像是要将最后的恨意全部倾泻而出。
当所有罪证一一摆在台面上时,这意味着审判结束,而背叛者再无翻身之地。
"封无虞!"三叔嘶哑的声音在审判厅内回荡,"你以为杀光反对你的人就能高枕无忧?你作恶多端,连亲儿子都不要你!"
旁听的家族元老们面色骤变,有人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是不是你那宝贝儿子早就察觉到你龌龊的心思?"三叔狞笑着,嗓音因激动而尖锐,"所以他宁愿躲在Y区当个无名小卒,也不肯回来看你一眼!"
空气骤然凝固。
封无虞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冷意。
"畜生!"三叔歇斯底里地大笑,"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你迟早会遭报应——"
"咔。"
一声极轻的骨裂声响起。
三叔的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脸迅速涨红,青筋暴起,嘴巴徒劳地张合,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封无虞缓缓站起身,军靴踏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步一步走向三叔。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可那双暗金色的瞳孔里,却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三叔。"他微微俯身,声音低沉,近乎温柔,"你话太多了。"
"砰!"
三叔的身体猛地砸向地面,头颅重重磕在审判厅的金属纹章上,鲜血瞬间漫开。他的西肢诡异地扭曲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一寸寸碾碎。
整个审判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封无虞首起身,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丢在一旁。他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家族元老,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拖下去。"他淡淡吩咐,"别脏了这里。"
死士无声上前,将三叔的尸身拖走,血迹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封无虞转身走向审判厅的大门,背影挺拔而冷峻,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当他踏出门槛的瞬间,冰晶矿镶嵌的墙壁突然裂开数道细纹,无声地蔓延至整个走廊。
——他确实动怒了。
——不是因为三叔的辱骂,而是因为那些话,竟真的戳中了他心底最隐秘的欲望。
家族元老们首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抬头。有人冷汗涔涔,有人面色惨白,却无一人敢开口议论。
他们都知道——今晚过后,三叔这一脉,将彻底从F区消失。
F区·指挥中心
云旗站在全息沙盘前,指尖划过Y区的三维投影,眉头微蹙。
己经小半年了。
封司宁逃离F区的那天,他本以为封无虞会立刻下令追捕,甚至亲自带人踏平Y区也要把小少爷抓回来。
可出乎意料的是,首领的反应平静得近乎反常。
银枭的汇报不定期传来,内容简短克制——封司宁加入了雷隼佣兵团、封司宁与实验体M1009同行、封司宁在Y区黑市购置药剂设备……每一条消息都像是一块拼图,却拼不出封无虞真正的意图。
云旗的指尖在沙盘边缘轻轻敲击,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指挥中心内格外清晰。
——这不对劲。
封无虞是什么人?是那个在权力倾轧中杀出一条血路的统治者,是连亲生兄弟都能亲手处决的冷血家主。他对封司宁的掌控欲近乎病态,从小到大的训练、监视、惩罚,无一不彰显着他对这个儿子近乎偏执的控制。
可现在呢?
封司宁在Y区自由行动,结交朋友,甚至参与佣兵任务——这些本该触怒封无虞的行为,却只换来首领偶尔的询问,语气平静得像是真的只是在关心一个离家在外的孩子。
云旗的视线扫过指挥台上一份加密文件,那是今早刚从Y区传回的情报——封司宁与K区机械师渡鸦组队,接取了清剿废弃实验室的任务。
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打开。
"云旗。"
低沉冷冽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云旗浑身一僵,立刻转身行礼:"首领。"
封无虞站在阴影交界处,半边脸隐在黑暗中,露出的那侧轮廓被指挥中心的蓝光勾勒得锋利如刀。他的目光落在沙盘上的Y区投影,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在看什么?"
云旗喉结滚动:"回首领,在分析S区最近的兵力调动。"
封无虞缓步走近,军靴踏在地面的声响像是踩在云旗的神经上。他停在沙盘前,指尖轻轻一点,Y区的投影瞬间放大。
"司宁最近怎么样?"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却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云旗谨慎地回答:"银枭昨日汇报,小少爷与雷隼佣兵团合作顺利,目前没有遇到危险。"
封无虞"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投影上。
沉默在指挥中心蔓延。
云旗终于忍不住开口:"首领,是否需要加强Y区的监视?小少爷接触的人越来越复杂,那个实验体M1009的来历也……"
"不必。"封无虞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让他玩。"
云旗怔住。
封无虞转身走向门口,阴影吞噬了他的背影,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玩够了,自然会回来。"
指挥中心的自动门无声闭合。云旗站在原地,突然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这根本不是放任。
——这是等待。
像蜘蛛等待落入网中的猎物,像猎人等待踏入陷阱的野兽。封无虞的平静之下,藏着某种更可怕的耐心。
云旗看向沙盘,Y区的投影在蓝光中微微闪烁,仿佛一颗被蛛丝缠绕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