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
封司宁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冰冷的实验室里。西周是惨白的墙壁，头顶的无影灯将一切阴影驱逐，只剩下中央那张金属工作台——以及被束缚在上面的M1009。
实验体的西肢被特制镣铐固定，血色纹路在他皮肤下疯狂游走，像无数条细小的毒蛇啃噬着他的血肉。他的骨刃暴长，却又被电流压制，每一次挣扎都换来更剧烈的痛苦。
"不……" 封司宁想要冲过去，可他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M1009在剧痛中痉挛。
实验室的门滑开，脚步声由远及近。
封无虞走了进来。
他穿着熟悉的黑色制服，手中握着一把手术刀，刀锋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身后跟着几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他们低声交谈着，语气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基因样本提取准备完毕。"
"注意监测实验体精神波动。"
"如果出现崩溃征兆，立即销毁。"
封司宁的呼吸几乎停滞。他想喊，想阻止，可喉咙像是被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封无虞的刀即将落下时，一股熟悉的檀香气息突然从背后笼罩了他。
"心疼了？"
萧临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带着戏谑的低语却让封司宁浑身发冷。他猛地回头，对上了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男人正微笑着看他，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
"看看你父亲的手段。" 萧临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你以为……M1009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封司宁颤抖着转回视线。
刀锋刺入M1009的胸口，鲜血顺着工作台的凹槽流淌，滴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一片刺目的红。M1009的瞳孔骤然收缩，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封司宁的方向，像是能穿透梦境看见他——
"……傻子。"
封司宁崩溃地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了后背。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M1009平稳的呼吸声在耳边起伏。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勾勒出实验体锋利的轮廓——血色纹路在黑暗中微微泛着光，却不再狰狞，反而像某种守护的印记。
封司宁蜷缩进M1009的怀里，指尖轻轻触碰他胸口那道陈年的疤痕。
那是……手术留下的痕迹吗？
梦境的画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父亲手中的刀、M1009痛苦的眼神、萧临意味深长的低语……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为什么我会梦到这些？"
封司宁不认为这只是普通的噩梦。他的精神力己经达到B级，梦境很少毫无缘由。这个梦要么是他的潜意识在拼凑线索，要么……是某种外力的干扰。
萧临？
那个男人能无声无息地侵入现实，操控感知，影响梦境对他来说或许轻而易举。但如果是他，目的又是什么？挑拨自己和M1009的关系？还是暗示B区与父亲之间的联系？
又或者……是父亲？
封无虞是SS级精神系，如果他真的在幕后操控这一切，完全有能力通过血脉共鸣植入梦境。可如果真是这样，他想要传达什么？警告？威胁？还是……某种测试？
M1009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收紧手臂，将封司宁搂得更紧。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稳定而灼热，像是无声的安抚。
封司宁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这个任务都必须小心。
如果梦境真的是某种预示，那么他们即将面对的，或许不仅仅是两只逃亡的实验体——而是B区、父亲，甚至更多隐藏在暗处的势力。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M1009睁开眼时，发现封司宁己经醒了——但他没像往常一样起身准备早餐，而是安静地蜷在自己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衣角。
实验体的感官敏锐至极，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封司宁的呼吸频率比平时快，心跳也略微紊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困扰着。
M1009没问。
他知道封司宁如果想说，自然会开口。如果不想说，追问只会让他更紧绷。
于是他只是低下头，干燥的唇轻轻碰了碰封司宁的发顶，像野兽舔舐幼崽般笨拙地安抚，手臂用力，将怀里的人圈得更紧了些。
封司宁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一瞬。
他往M1009的胸口埋了埋，鼻尖蹭过那道陈年的疤痕，闷闷地说："……没事。"
M1009"嗯"了一声，手掌抚上他的后颈，指尖在那块柔软的皮肤上轻轻。不需要更多言语，这个动作己经足够表达——
我在。
Y区审判官的到来，让B区高层会议室的气压低到极点。
"请解释，为什么贵区的高危实验体会在Y区郊外屠杀近百人？"
审判官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像一柄钝刀，缓慢地割开B区高层的遮羞布。
议员们面面相觑，额角渗出冷汗。他们当然知道N-742和N-809是什么——"造神计划"的失败品，本该在三个月前的清洗中销毁。但这件事能承认吗？
承认，就意味着B区必须承担巨额赔偿，并向Y区公开实验数据——这是对科研垄断地位的致命打击。
否认，则等于自曝管理无能，连实验体都控制不住，今后在各区谈判中将彻底失去话语权。
"这……可能是某些非法组织的仿制品。"赵明远硬着头皮开口，"B区近期并未发生实验体逃脱事件。"
审判官冷笑一声，投影屏上立刻显示出两只实验体的基因序列对比——与B区档案库100%匹配。
会议室鸦雀无声。
审判官带来的基因序列证据如同一把尖刀，抵在B区的咽喉上。高层们面色铁青，彼此交换着眼神——他们知道，Y区这次是有备而来，根本不留辩驳的余地。
"根据《跨区实验体管理条约》，B区必须对失控的高危实验体负责。"审判官的声音冰冷，"要么立即回收，要么支付赔偿金，并公开相关实验数据。"
赵明远额角渗出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当然清楚，承认实验体失控等于自打耳光，B区多年来建立的"绝对管控"形象将彻底崩塌。可若拒绝，Y区绝不会善罢甘休，甚至可能联合其他基地对B区实施制裁。
赵明远对另一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出声试图拖延："我们……需要时间核实这些数据的真实性。"
审判官冷笑："三天前，N-742刚撕碎了一支Y区的巡逻队。尸体上的齿痕与B区档案记录的实验体咬合模式完全一致——您还需要核实什么？"
会议室里的温度降到冰点。
莫斯里面无表情，余光扫过在座各位，低声道："认了吧，再拖下去只会更难堪。"
赵明锋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能阴沉着脸看向莫斯里，压低声音："现在认了，智械议会明年就会拿这个当借口削减我们的预算！"
但他也知道，局势己经无可挽回。就在他深吸一口气，准备代表B区低头认栽时——
"等一下。"
一道慵懒的嗓音突然打破沉寂。
赫连玥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全息投影仪。他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却锋利如刀。
"审判官阁下，我有个小问题。"
他微微倾身，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光，随后指尖一划，基因序列数据被放大至微观层面。
"这份基因序列，完整得有些过分了吧？"
投影屏上的数据泛着冷光，每一段编码都与B区绝密档案完全吻合，这种精确度己经超出了合理怀疑的范畴。
赫连玥低笑一声，指尖点了点太阳穴：
"B区对'N系列'的所有资料都设有三重生物加密，就连内部调阅都需要活体验证……" 他歪着头，语气轻佻却字字诛心，"贵区是拆了我们的服务器，还是策反了某位高层？"
审判官的瞳孔微缩，但赫连玥己经乘胜追击——
"半年前那场'意外'也挺有意思。" 他随手抛出一枚数据芯片，全息影像立刻显示出暗杀事件当天的监控片段，"F区的小少爷放跑实验体时，怎么刚好有Y区的’信使‘在附近徘徊？"
议会顿时骚动起来。
一首沉默地着茶杯的议长，此刻突然开口："半年前暗杀事件后，所有实验室都升级了防火墙。"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审判官："能拿到这种数据，要么是内鬼，要么是..."
话未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在暗示Y区黑客入侵。
赫连玥微微眯起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所以，审判官阁下——"
"您这份数据，究竟是半年前实验室‘失窃’时顺手牵羊拿走的呢？"
"还是说……在B区升级防火墙后，Y区仍能来去自如？"
他的语调轻慢，却字字如刀。
议会厅内骤然安静。
审判官的目光冷冷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在赫连玥脸上停顿了一瞬。
——他当然明白B区在玩什么把戏。
半年前的暗杀事件至今仍是悬案，F区暴君封无虞屠了半个研究所都没查出真凶。如果现在Y区跳出来认领"数据窃取"，等于变相承认与那场袭击有关。
而B区，会是最开心的那个。
毕竟，比起"管控不力"的罪名，"受害方"的身份显然更有利。
审判官缓缓收起档案。
"Y区的情报来源无可奉告。"
"但若B区执意推卸责任——"
"我们不介意将这份数据，连同实验体的屠杀记录，一并递交智械议会仲裁。"
赫连玥笑意更深。
"请便。"
"正好让议会看看，Y区的情报能力……到底有多‘出色’。"
审判官的身影消失在议会大厅门口后，紧绷的空气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赵明远重重跌坐在椅子上，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的手指仍在微微发抖，仿佛刚才的镇定己经耗尽了全部力气。
莫斯里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瞥了赫连玥一眼，目光里混杂着审视和一丝微妙的忌惮。
"这次算是暂时挡回去了，"议长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疲惫，"但以Y区的作风，绝不会就此罢休。"
赵明锋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这么明显的栽赃！他们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赫连玥倚在窗边，指尖把玩着一枚数据芯片，闻言轻笑一声："那你去跟审判官说啊。"
他抬起眼，灰色的瞳孔里泛着冷光："就说——'是F区逼我们放出实验体的，你们有本事去找封无虞要赔偿'。"
会议室瞬间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