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酒的身体在陆祁怀中逐渐透明。
“陆祁……”她努力抬手,指尖触碰陆祁染血的脸颊,“别哭呀……”
陆祁这才惊觉自己落了泪——自诞生以来二十万多年,她第一次尝到眼泪的咸涩。
“谁准你来的!”她声音嘶哑,双臂收紧到几乎要将桑酒揉进骨血,“我有办法对付他,我明明……”
“骗人。”桑酒轻轻打断她,心口的净世珠散发着温柔的蓝光,“你设的屏障……你就没想过活着回来,对不对?”
陆祁浑身发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桑酒忽然凑近,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吻:“我把最宝贝的东西……藏在你这里啦。”
她的指尖点在陆祁心口护心鳞的位置,一缕微不可察的蓝光悄然没入。下一秒,净世珠飞到魔神面前轰然爆发——
“不——!!!”
陆祁的哭喊与魔神的哀嚎同时响起。
大战结束后,归墟沉寂。
众神伤的伤,死的死,唯独不见了陆祁。有人说看见她抱着什么冲进了混沌裂缝,也有人说她日日跪在黄泉边,用神力一遍遍筛着亡魂。
三界皆知,那位上古神祇疯了。
——她翻遍了地狱十八层,撕碎了魔域九重天,连凌霄殿都被她一剑劈开过。但凡有桑酒一丝气息的地方,都会留下她偏执的足迹。
“上神,桑酒姑娘真的魂飞魄散了……”判官战战兢兢递上生死簿,上面桑酒的名字正在消散。
陆祁一把掐住他喉咙:“她有心跳。”
她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微微发光的护心鳞——那里,正有极其微弱但规律的搏动。
东海之底,陆祁跪在龙族禁地的往生镜前。
镜中浮现出桑酒残存世间的魂魄碎片——
一片落在她初次遇见桑酒的海滩,被潮汐卷着轻轻摇晃;
一片挂在墨河桃林的枝头,像滴将落未落的露珠;
最小的一片,竟藏在当初集市上那盒没送出去的胭脂里……
陆祁颤抖着手去触碰镜面,突然咳出一大口血。她的旧伤早己恶化,神力也在一次次撕裂虚空中消耗殆尽。
“不够……还差一片……”
她踉跄着站起来,突然听到护心鳞里传来极轻的“咚”的一声——像是有人在里面轻轻敲门,似乎在心疼应和…
墨河水府,桑佑红着眼睛展开一卷古老竹简。
“以神祇心头血为引,辅以万年灵力,可重聚散魂……”他猛地攥紧竹简,“但施术者必遭反噬,轻则修为尽失,重则……”
“给我。”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祁不知何时站在殿中,银发枯槁,整个人瘦得几乎脱形,唯独那双眼睛亮得骇人。
桑佑哽咽道:“可您会……”
“给我。”
月圆之夜,陆祁在桑酒消散的归墟摆下大阵。
她剖开自己的心口,让鲜血浸透每一片搜集来的魂魄碎片。护心鳞被放在阵眼中央,随着咒文响起,开始发出越来越强的蓝光。
“咳……”
陆祁又吐出一口血,视线己经开始模糊。她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飞速流逝,却固执地继续念咒。
就在她即将力竭倒下的瞬间,护心鳞“咔嚓”一声裂开——
一只莹蓝色的小蚌精从里面滚了出来,只有巴掌大,迷迷糊糊地抖了抖壳:“……阿祁?”
陆祁瘫倒在地,却笑得像个孩子。她小心翼翼地把小蚌精捧到面前,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壳:“嗯,我在。”
小蚌精“哇”地哭了:“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呀!”
她笨拙地想用软乎乎的身体去擦陆祁脸上的血,却被神女用指尖轻轻按住:“别动,我带你回家。”
朝阳升起时,众神赶到归墟,只看到满地血迹和一片裂开的护心鳞。
远处云端,银发神女衣袍破烂,却把什么宝贝似的捂在胸口,一步一步走向人间。
她哼着一支跑调的小曲,那是桑酒曾经教她的,墨河的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