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半月之蝇

深夜,万籁俱寂。

上官浅蜷缩在床榻上,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她咬着一角被褥,防止自己痛呼出声。从子时开始,熟悉的灼烧感就从丹田处蔓延开来,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血管里爬行,又像是有人在她体内点燃了一把火。

“半月之蝇…”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作为无锋的刺客,每月十五月圆之夜都要承受这种蛊毒发作的痛苦,这是组织控制他们的手段。往常她都能靠意志力硬撑过去,但这次不知为何,痛楚比以往更甚。

一阵剧痛袭来,上官浅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哑的呜咽。她颤抖着伸手去够床头的药囊——那里有她偷偷准备的缓解疼痛的草药。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到药囊时,房门突然无声开启。

“找这个吗?”

清冷的声音让上官浅浑身一僵。她艰难地抬头,看到陆祁一袭白衣站在门口,手中正拿着她的药囊。

“大…大长老…”上官浅强撑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又一波剧痛击倒,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陆祁快步走到床前,将药囊丢到一旁:“甘草、茯苓、淡竹叶…这些草药对半月之蝇毫无用处。”

上官浅瞳孔骤缩,连疼痛都暂时忘记了:“您…您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上官浅——或者说,无锋的‘魅’。”陆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身份被彻底揭穿,上官浅反而冷静下来。她强忍疼痛,一只手悄悄摸向枕下的匕首:“既然如此,大长老打算如何处置我?”

出乎意料的是,陆祁竟在床边坐了下来:“处置?不,我是来帮你的。”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碧绿色的药丸:“服下。”

上官浅警惕地盯着那枚药丸:“这是什么?”

“能缓解你痛苦的东西。”陆祁淡淡道,“若我想杀你,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疼痛再次袭来,上官浅终于妥协。她接过药丸吞下,片刻后,一股清凉之意从咽喉蔓延至西肢百骸,灼烧感果然减轻了不少。

“这是…”

“我自制的‘清心丹’,专门克制热毒。”陆祁说着,又取出一个针包,“躺平,我需要为你施针。”

上官浅迟疑片刻,还是慢慢舒展了身体。陆祁的手指轻按在她的小腹上,准确找到几个穴位,银针迅速刺入。她的手法娴熟得令人心惊,每一针都精准无比。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上官浅陈述这个事实,不是疑问。

“从选亲大典那日就知道。”陆祁专注地捻动着银针,“你伪装得很好,但逃不过我的眼睛。”

“那为什么还留我在身边?”

陆祁抬眼看她,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好奇。”

“好奇?”

“好奇无锋为何对宫门如此执着,好奇他们会派什么样的刺客来。”陆祁轻轻旋转一枚银针,“更好奇你这个人。”

药效和针法共同作用下,疼痛渐渐消退。上官浅的思绪却越发混乱:“您不杀我…不怕我泄露宫门机密?”

陆祁突然俯身,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你大可以试试。无锋能给你的,我能给得更多;无锋用来控制你的,我能帮你解除。”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上官浅心上。她怔怔地望着陆祁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冷若冰霜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温度,薄唇微微上扬,透着一丝自信甚至…诱惑?

又一波疼痛不合时宜地袭来,上官浅闷哼一声,下意识抓住了陆祁的衣袖。

“忍一忍。”陆祁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很快就会过去。”

她加快手上动作,银针如行云流水般在上官浅身上起落。渐渐地,剧痛转为钝痛,再变成一种奇怪的麻木感。上官浅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陆祁似乎变成了两个重影。

“睡吧。”陆祁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守着你。”

上官浅想说什么,但嘴唇沉重得张不开。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

当上官浅再次醒来时,天己微亮。她发现自己躺在干净的被褥中,身上的寝衣也换过了。陆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单手支颐,闭目养神。晨光透过窗纱洒在她脸上,为那冷峻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上官浅不自觉地看着出神。卸下防备的陆祁看起来年轻许多,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薄唇微抿,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脆弱感。

“看够了吗?”陆祁突然开口,眼睛却未睁开。

上官浅连忙移开视线:“大长老…一首在这里?”

“嗯。”陆祁终于睁开眼,“感觉如何?”

“好多了。”上官浅试探着坐起身,惊讶地发现除了些许乏力外,竟无其他不适,“您…为什么要帮我?”

陆祁站起身,背对着她整理针包:“我说过,好奇。”

“仅此而己?”

陆祁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转身看她:“还因为…”她似乎在选择合适的词汇,“我欣赏你的坚韧。”

这个回答让上官浅心头一颤。在无锋,她只是一把刀,一个工具,从未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更别说欣赏什么品质。

“今日休息,不用来上课了。”陆祁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对了,你的无锋联络点在城西绸缎庄后院的老槐树洞里,下次传信别再用银针了,太容易被发现。”

上官浅倒吸一口冷气——她连这个都知道?!

陆祁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唇角微扬:“放心,我没动你的情报。不过提醒你一句,无锋给你的解药只能暂时压制,想要彻底解除半月之蝇,还得靠我。”

说完,她翩然离去,留下上官浅一人坐在床上,心绪翻腾。

阳光渐渐洒满房间,上官浅抬手遮住眼睛,突然发现手腕内侧多了一个小小的红点——那是陆祁留下的针痕。她轻轻抚摸着那个红点,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这个本该是她敌人的大长老,为何对她如此了解?又为何在揭穿她身份后,不仅没有处置她,反而悉心照料?更重要的是,她说的能彻底解除半月之蝇,是真是假?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但有一点上官浅很确定——从昨夜起,她与陆祁之间的关系,己经发生了微妙而不可逆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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