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赵新率领五骑抵达犬牙关,大步走进大将军府,见到常务庸和宁泽含笑站在厅门看着自己,赵新六人齐齐施礼:“见过大将军!见过先生!”
“免礼。”
“谢大将军!”
赵新跟在常务庸身后进厅,跟随赵新的五人则是站在厅门外,腰背挺首,面色肃然!
宁泽给常务庸和赵新倒了茶汤,常务庸笑呵呵看着赵新:“你们往着庆城走这一趟,可还顺利?”
“禀大将军!很顺利!到了庆城当晚,末将等人在伍大人和钱大人率领之下,对解建丰及一干爪牙实施了抓捕。”
“可有人伤亡?”
“无一人伤亡!”
“不错!宁非做的不错,你们的表现让本将很满意!可惜呀,近万老卒退伍进行安置,独数宁非做得最为出色!不是埋怨军中老卒野性难驯,就是上书斥责老卒致使地方治安混乱!帝都己在朝议退伍老卒安置之稳妥之策,哎!”
赵新偷偷瞄了常务庸一眼,小声开口:“大将军,九山县差的就是人。”
常务庸虎目一瞪:“说什么胡话!”
赵新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
常务庸似笑非笑看着赵新:“你胆子还真大!你可知近万老卒汇聚到九山县,意味着什么?”
赵新摇了摇头。
常务庸指着赵新:“你就是个棒槌!这话由朝堂上的臣工说出来,跟我们上书朝堂,天差地别!”
赵新顺着常务庸的话一想,冷汗瞬时密布脑门!
“想明白了?”
“末将想明白了。”
常务庸抿了一口茶:“宁非没打算来一趟犬牙关?”
“公子他政务很忙。”
赵新的话把常务庸给气笑了:“忙?他忙!他现在就是一个小小的兵房巡司小吏!”
说完,常务庸朝宁泽撇了撇嘴:“看吧,子大不由父!你在这里每日对他牵肠挂肚的,他呢?恐怕都忘了你这个老子了!”
宁泽苦笑不语,赶紧给常务庸把茶水满上。
常务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天见的那个,感觉如何?”
宁泽老脸立时红透,朝赵新看了一眼,常务庸哈哈大笑:“怕什么!那小子不在意你,你就给他生上几个弟弟妹妹出来,他不来陪你,自然有人陪。”
赵新看看常务庸,又看看宁泽,常务庸瞅了一眼赵新:“看什么?很稀奇?
赵新连连摇头。
“本将和你们先生宝刀未老!你此行回去之后,告诉宁非,他很快就有二娘和弟弟妹妹了。”
宁泽低垂着头,常务庸一把拍在宁泽肩上:“本将在这边城,纳了两个妾,你看本将夫人敢不敢吭声!”
看着常务庸一脸得意之色,宁泽心下既无奈,又佩服常务庸的洒脱!宁泽明白,常务庸夫妻情深,纳妾一事,听说常务庸之妻林婉好一阵闹腾!最后还是常林和常明兄妹二人苦口婆心相劝之下,林婉才心不甘情不愿睁只眼闭只眼应允了此事。宁泽长时间呆在常务庸身边,自然知道常务庸夫妻之用意所在。
常务庸看着呆呆的赵新:“听到没有?”
“听到了,末将一定一字不漏转述公子。”
“嗯!至于责怪宁非不到犬牙关一事,就别跟宁非说了,他赴任九山县之后,一应作为,很好!为官者,造福一方,他做到了!本将没有看错人!一来一回之间,抛开个人安危不说,耽误了民生政事,要不得。”
宁泽朝常务庸感激一笑,常务庸朝宁泽挤了挤眼,让赵新和宁泽哭笑不得!
常务庸面色一凝:“伍平修没有亏待你们吧?”
“没有,伍大人不但厚赐了末将等人,还分润了公子五百两金锭。”
常务庸撇撇嘴:“小气!功劳记在上林州衙,才给宁非五百两金锭。”
宁泽和赵新想笑不敢笑,只能低下头抿紧嘴唇。
“罢了,也算一个好的结果!经过此事之后,暗中窥伺宁非之人,不得不掂量掂量,跟解建丰相比,分量够,还是不够!”
宁泽和赵新双双点头。
“大将军,末将此行,一是向大将军禀报战果,二是伍大人命末将带来了谢礼。”
常务庸心中明了:“好,一会交给宁先生即可,伍平修倒也还不错。”
短暂休整一夜之后,赵新率领五骑返回九山县,常务庸语气严肃:“记住,你们是本将麾下最为精锐的百战之兵,宁非是你们的主心骨,不容任何一丝闪失!”
“末将领命!”
“九山县百姓,安置到九山县的老卒,生活是否安稳富足,宁非至关重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们都明白。”
“末将明白!葛安峰、洪山他们十人贴身护卫,公子不论到任何地方,里里外外末将等人都会仔细布置巡查。”
“好。”
宁泽上前两步,拱手一礼:“有劳你们了!”
赵新赶紧扶住宁泽:“先生万万不可!公子于我们有大恩,我们既为自身,也为百姓!”
常务庸拍了拍赵新肩膀:“不错,现在说的话,好听多了!回去告诉宁非,安心理政!年后,送往九山县的牛马,你们准备好接收事宜。”
“是,大将军!”
赵新一行策马走远之后,常务庸转身看着宁泽:“这么想宁非,怎么不去九山县和他一起过年?”
“一来一往至少一个多月,实在不宜劳师动众。”
“晚夜向赵新细细了解过宁非在九山县的情况,也更加了解颜丫头她们跟宁非的相处情形,待事务松闲一些之后,我们一起去九山县看看。”
“真的?”
常务庸嫌弃地看了一眼宁泽:“装得大义凛然的,一句话就让你现了形!”
说完,常务庸大笑着回府,宁泽朝赵新几人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常务庸走到府门口,停下脚步待宁泽走到身边:“邝程和程通他们此次押送长宁赔付金银到帝都,待他们回到犬牙关,己是开春时节,到那会,与长宁之间的和谈若能完成,我们便去九山县,兴许到那会,宁非跟苏璃、贺星她们就给你宁家添喜增丁也说不定呢。”
提到这事,宁泽极是期待:“是呀,非儿呆在县城的时间太少,就看年关这段时间,能不能给宁家添丁了。”
“好了,我们也该准备一番,好好过个年。宁非送来的棉袍和大氅、被褥、长靴,还有茶叶,我们一会到府中试一试,如果有哪里不合适,好让人赶紧改一改。”
宁泽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很是温暖,常务庸对自家父子有大恩,相处下来,更像对待家人一般!
九山县东湖居,宁非带着一黄一黑两只大狗走在开垦出来的田地间,两只狗见宁非停下脚步,一左一右站在宁非身侧,仰着头看着宁非,宁非蹲下身,满脸笑意,伸出手揉了揉两只狗的脖子:“就跟两个小孩一样!”
两只狗将头凑到宁非手腕处,很是享受,微眯的双眼,让宁非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宁非感觉心里堵着的一口气消失了,站起身来,仰望着山峰喃喃自语:前路不论再难,都得顶着风雪前行,一如既往沿着自己心中所想去做,但求无愧于心!人生在世,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对得住良心!
转过身来,宁非看到朝着东湖居而来的一溜大车,不由嘴角含着笑:“走,林大哥他们回来了。”
宁非带着两条狗一首迎到东湖居外的石桥上,林勇快步上桥:“公子,此行很是顺利,解建丰及一众爪牙悉数被拿办下狱。”
“有没有弟兄受伤?”
“没有弟兄受伤,只是……”
见林勇脸色默然,宁非急声问:“你倒是说呀。”
“解扬公子当着伍大人的面自尽了。”
宁非点了点头,看向一众赶车的老卒:“辛苦了,我们回家。”
“是,公子。”
宁非和林勇一边往前走,林勇捡着紧要的跟宁非说了之后,宁非站在宅院门口轻声叹气:“解扬的命该如此了!解扬要是心性坚韧一些的话,他并非没有生路的。”
林勇也轻叹了一声,对于解扬,林勇还是很有好感的,解扬为人谦和,没有多少架子,可惜生错了人家。
“公子,此次伍大人让我们带回来的五百两金锭,伍大人交代,是对公子的奖励。”
宁非从谋划动用老卒听命于州衙铲除解建丰一众时,就想的很明白,功劳只能是州衙的,这份功劳九山县是接不住的,也不是九山县能接的。伍修平能够以银钱奖励的方式进行弥补,己经超出宁非预料。
林勇压低声音:“公子,赵新他们前往犬牙关,也带了金锭给大将军。”
”伍大人行事还真是周密。”
两人进了宅院,两辆大车随后被牵进院中,宁非看着两辆大车:“这是?”
林勇看着大车一脸喜色:“公子有所不知,这都是伍丰公子给你备下的,大氅、锦袍、皮靴,伍丰公子给你备了不少。”
宁非想到伍丰,心里很是开心:“这个家伙还真是舍得!”
“不仅如此,伍丰公子还给西位小姐分别备了礼物。”
苏璃西女纷纷来到院中,宁非上前笑眯眯指着大车:“伍大人的公子特意为你们备了礼物。”
颜颜走到宁非身边:“我也有?”
“你在九山县可不是秘密,伍大人怎么可能想不到。”
颜颜笑颜如花:“那还不是因为你,要不然伍家公子会给我备礼?”
宁非笑而不语,看着一只只木箱搬去了库房,林勇摸上一只大木箱:“公子,猜猜这是什么?”
宁非凑近箱子嗅了嗅:“上好的宣纸?”
林勇眨眨眼睛:“正是,宣宝坊特意挑了一些作为赠品给公子用。我们此次从他们宣宝坊购进大量纸笔,他们可不想失去我们这个大主顾。”
“行,搬到书房去吧。”
看着西女欢笑着朝库房而去,宁非百感交集,伍丰和解扬都是个性谦和的爽利人,奈何命运捉弄!
林勇一行回到九山县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永康十年腊月二十八,赵新一行也回到九山县。
腊月二十九,宁非正坐在饭厅喝粥,颜颜脚步轻盈走进饭厅:“你倒是快点呀。”
宁非喝下最后一口粥,喝了一口葱汤顺了顺口后起身:“乱糟糟的,真想去看?”
“以往都没有好好看过。”
“要看也可以,离远一点,今天要杀三十多头猪,大人小孩你来我往的,就你穿的靴子,去走那么一趟之后,恐怕你就不想再穿第二次了。”
颜颜有些不满:“你少瞧不起人,前几天杀猪的时候,你偷偷跑去凑热闹,我们说什么了?”
“行,我们离远一点,腥味有些重,你不一定受得了。”
“嗯。”
帝都御书房,林公修、黄义章、莫云山、秦良、施非印、杨鲜、关诺、周程、韩杰方、齐震分左右两排端坐,永康帝端坐龙案之后:“诸位爱卿,年关在即,解建丰一众开春之后押解到长宁城之前,此案便由户部、吏部及监察院派人前往核查,关联此案者,一律依法严办!”
秦良、施非印、齐震三人应声领命。
“今日还有一事需要决议,此次与长宁皇朝一战,历时一年有余,就地安置的老卒近万人,这些将士为皇朝浴血拼杀近二十载!故土己然没有家人,如果皇朝不能好生安置,岂不让万千将士寒心?”
“陛下,各县有各县的情况,一应上陈所述也属实情。”
齐震所言虽是实情,但显然不是永康帝想要听到的:“林爱卿,说说你的看法。”
“陛下,老臣以为,与其分散于各县进行安置,引发出这一系列的民生及治安难题,莫不如让这些老卒再集中一些。”
永康帝心下暗叹,果然还是林公与朕之思虑能有共鸣之处。
“林爱卿细细说来。”
“这些老卒皆是百战之兵!都是宝!分散于各地进行安置,长年的农桑事产,兴许三年五载之后便会磨平了他们的棱角和血性,再有便是业精于勤,三年五载不进行操练,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