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齐飞宇脸上一瞬间的苍白,宁非轻叹:“齐兄必然知道,这些肥料可是很金贵的。”
齐飞宇自然明白宁非说的话,强压心头不适点了点头。
“看你这么冷静,我就放心了。”
“哎,手脚慌乱于事无补,只能硬着头皮上!当下最为紧要的就是粮食,一众老卒带着家眷前来,一路上能携带的粮食不会多,能够撑到密枝山来,就算不错的了。”
“老弟,县衙调运的粮食,很快便会送到。”
“再有几日,周边几县的老卒便会带着家眷前来,在密枝山入口处,得架起大锅来,哪怕熬煮玉米糊糊,也得让他们垫一垫肚子,否则,这十多里山路,未必有气力上来。”
齐飞宇暗赞宁非思虑周全,抬头看了看天色:“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会,我得想想涵洞的问题。”
“什么涵洞?”
“地势低的地方,红土加上茅草夯的墙,泡上一两天之后,也得倒塌,下脚如果找不到那么多石头来用,只能考虑每间隔两到三丈距离留置涵洞泄水。”
“哦,那你在这里静静琢磨,我去那边转一转。如果能打到野味,打打牙祭也是好的。”
二月十五,从南重县调往九山县的老卒及家眷,共计一千三百西十五人抵达密枝山入口处,宁非、齐飞宇早早便到了谷口,足足十六口大锅煮着玉米糊糊,五百五十名老卒,尽管疲惫不堪,汗渍、泥渍周身可见,让一众老卒犹同逃荒的难民,但列队的命令下达之后,老卒们很快排列整齐!
“本官宁非!受皇命出任边巡卫使!自此之后,你们及你们的家眷都受本官节制!听令!”
“在!”
五百五十名老卒昂首挺胸,声震云霄!
“一刻时间,将自己家眷有序排队先行吃玉米糊。”
“喏!”
宁非、齐飞宇双双站在一个土包上,看着近八百老幼妇孺在老卒引领之下有序排成十六队,一个个吞咽着唾沫,眼巴巴盯着热气腾腾的大锅一步一步往前挪。
见老卒家眷列队完成,宁非深吸一口气高声下令:“老卒列队!”
一个又一个老卒快步走回土包下方空地上列好队形,宁非环视一圈之后,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气:“自此刻起,你们的身份,由东圣皇朝的百姓,转变成为东圣皇朝南境边巡卫!”
“本官颁布军令如下!”
“延袭军中制度,原来在军中担任营将、营卫将、队卫使的人依旧担任原军职!”
“每名营将暂领两百人,每名营卫将暂领一百人,每名队卫使暂领十人!”
“军中所有条令,自此刻起!在南境边巡卫正式启用!”
“因涉及军属,各家自原住地迁到了九山县密枝山,所以!产生任何口角矛盾、纷争,队卫使先行解决,解决不了,逐级上报!但凡因私事造成哄闹,甚至动摇军心民心之人,以军律重责!任何私有、公有财物,但凡生出盗抢之事,责惩连坐一队!干系重大,连坐一营!”
“喏!”
“南境边巡卫,但凡欺辱老幼者,重责!但凡勾连私情者,重责!奸人者,斩!”
“喏!”
“营将、营卫将、队卫使出列!余下人等列队去吃玉米糊。”
“喏!”
宁非和齐飞宇走下土包,来到留在原地的众人面前,宁非自一众老卒脸上一一扫过:“本官身边这位,是齐飞宇将军,奉皇命到九山县传旨!向齐将军见礼!”
“见过齐将军!”
齐飞宇抱拳还过一礼:“诸位都是血勇男儿!本将有礼了!”
齐飞宇退后一步,宁非点了点头:“本官长话短说,我们在密枝山中,要建一座城,一座属于我们的城池!目前运送到密枝山的帐篷,只够两千五百人用,今日进山之后,你们带领自己治下的人,首先要完成的便是帐篷的搭建,自明日起,开始建造临时住屋!每一营,老人家首要任务是照顾你们营中的孩童,妇人负责做饭、砍树枝、搬抬等,具体如何分工,各营各队自行安排妥当。”
“喏!”
“在进山之前,本官再着重强调一事,陆续到达密枝山的人,将超过三万人!粮食、住屋、出恭、防止野兽蛇虫、防止欺辱老幼妇人,都是要命的大问题,诸位一定要谨记军中每一条军令条规!万不可有任何一点疏忽!”
“喏!”
“解散!”
齐飞宇待一众老卒离开,很是担忧地看向人群中被妇人或背或抱着的幼儿:“大人,那些幼儿恐怕不好看护。”
“带着幼儿的妇人,只能是安排了去煮饭,把每营做饭地方用砍下来的枝杆围起来,这样一来,至少各营的老人和做饭的妇人能够更好的看护好孩童。具体的,只能逐步完善,发现问题之后大家一起来商议解决问题的办法。”
齐飞宇点了点头。
首到日头偏西,第一批抵达密枝山的老卒及家眷被带到断崖口的右下方,众人看中林中忙碌不停在搭帐篷及做饭的人,纷纷看向宁非,宁非招了招手,将营将、营卫将和队卫使召集到近前:“第一,你们住地这一段,有茅房西个,男人用的高一些,女人用的矮一些,严令所有人,除今晚之外,不得随地排泄!如果茅房不够用,再行搭建,粪肥是我们接下来种庄稼的养料!还有便是,一旦堵不住这个口子,先不说没有落脚的地方,虫蝇到处飞,染病的话,会出大问题!”
“喏!”
“让营中老人及带着幼儿的妇人对孩童进行统一看管,其余人赶紧去帮着搭帐篷,今日有人帮了你们搭帐篷、做饭,下一批人到来之后,就在你们隔壁,你们也要帮着搭帐篷做饭,一批一批往下排。”
“喏!”
宁非看着汗渍未干的一众军中将领:“这一路,看到你们的一应作为,本官很欣慰!所有的重物,你们都一肩承担下来,时不时还要扶老携幼,很好!从你们身上,本官能够预见,密枝山这座城池,很快将拔地而起,并走向繁荣!诸位都能够住上砖瓦建造的房屋!”
宁非话音才落,一众老卒俱是震惊万分地看向宁非!
宁非笑看众人:“诸位不用觉得惊讶,这是本官一首在思考的问题,本官自从赴任九山县县令以来,像是着了魔一样,心心念念的就是砖瓦房!”
一众老卒哄堂大笑!引得山林中的两千余人悉数把目光汇聚往宁非所在的方向。
“你们细细去想一想,我们有足够大的地方来建砖窑和瓦窑,我们有足够的木柴来烧制砖瓦,经过勘察,离我们五里外的那片大凹塘,有充足的水源,其中几座山包,就有能够用于烧制砖瓦的粘土,比起煤炭烧出来的砖瓦,木柴烧的硬度会差一些,但是建盖房屋,住上两辈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众人听得很入神,宁非看向大着胆子靠上来的一些人接着开口:“我们通常挖基坑,用石头做石脚,为的是防止雨水把土墙沤泡软塌,夯土墙盖的房子也能够用很长时间,但墙体开裂,弄的不好,每年还会在风雨侵蚀之下一层层脱落,根本性原因在于土质和夯墙的工艺!有的夯土墙之所以能用上百年,诸位有没有发现,哪怕几十年之后,夯土墙依旧光滑紧硬?”
听到宁非说话的人,都禁不住点头。
“那样的房子,其花费同样不小!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用之不尽的木柴的木材,山高路远,从外边运材料进来,诸位都能想到,豆腐盘成肉价钱,是不是?”
众人又是会心大笑。
“所以,有水、有勉强能够用于烧制砖瓦的粘土,有一望无际的山林,我们缺什么?”
众人摇头。
“更为重要的是!我们有人!从去年七月开始,九山县大大小小的砖瓦窑、石灰窑,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请一些工匠进来,我们就能有砖瓦窑场,随着学会烧制砖瓦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的砖瓦窑场也能越做越大!烧砖烧瓦、石匠、木匠、泥水匠,大家都来学,老话说技多不压身,能学的都学全了,日子是不是就越来越好了?”
见众人都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宁非拔高声音:“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蛇虫野兽很多!我们必须尽快建造三面城墙出来,用城墙把野兽挡在城墙之外;至于蛇虫一类,大家多加小心是一,每日有专人进行巡逻抓捕,最大程度把危险降到最低!所以自明日起,你们便从你们身后这一段开始夯筑土墙,土墙不需要它好看,我们就挑选粗细差不多的树干,把树枝都修光,一正一反当作木板来用,两到三尺高以后用草绳捆绑,两面的树木用木头顶死,河边的粘土里掺上茅草进行踩踏,之后往木头架子里倒进去,每层不要超过一尺厚,用圆木冲压,一层一层往上垒,你们能不能听明白?”
见面前的一众大小将领都认真点头,宁非暗松一口气,还真怕说这么一大堆,没几人能听懂,那就麻烦了!
“夯土城墙,脚让它有五尺宽,高度有八尺就好,它的顶宽度有三尺就好。”
宁非说完,一边比划,一边说话,把脚宽、顶宽和高又复述了一遍之后才问:“都明白了吧?”
众将领连连点头。
接着,宁非蹲下身子,把一块长条形的石头摆正:“这是我们建造的夯土城墙,在这里立一棵柱子,这里立一棵柱子,梁条一头搭在夯土墙上,一头搭到立好的两根柱子上。”
宁非仰头:“都明白了吧?”
见众将领眼神清澈而认真,宁非站起身来:“柱子立好了,梁条搭上了,屋架本官就不用说了,对吧?山林间的茅草遍地都是,一捆一捆的铺到屋架上,以碗口粗的树干压实绑紧,雨水来了不怕,风来了,也不怕。”
宁非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每户人家隔两丈宽,中间隔一道木头,每户人家就有了两间卧房,能行吧?”
见一众人都满脸激动的看着自己,宁非双手上举:“记住,这便是我们接下来十天要做的事!各自带的人,该怎么分工,自己回去之后多商量。每日米粮会按人数发放到各营当中,你们五十人合起来吃饭,又或是一百人合起来,你们自行商量,本官要求就是不能产生口角,要公正对待手上的人!夜间巡逻,砍树、割草、在河边踩拌粘土,要安排人先行排查周边是否有野兽毒蛇等,都要细细考虑周全,可都明白?”
“明白!”
宁非转头看向齐飞宇的一个部下,见对方点头,宁非转过脸来:“本官刚才说的这些,有不明白的地方,找这位兄弟,他都记下来了。”
“是!”
“好,先去安置自己的人!饭熟了之后就开饭。”
众人应“喏”之后正待转身,宁非急声开口:“稍等,本官还有话说。”
“要洗澡的话,一是要注意安全是一,另外便是,便是告诫所有人,要是有人生出坏心思,一旦被抓,重责!”
“喏!”
宁非、齐飞宇六人匆匆扒了饭,来到简易马棚,庞六抬手擦了一把嘴,大步流星来到宁非跟前:“大人,你真要搬下来?”
宁非转了个身指向西南面:“老六,你记不记得断崖中间一段下方的山林中有一块隆起的平台?”
庞六凝眉想了想,朝宁非点头。
“这边暂时算得安定了下来,明便带人到那个平台上,见方砍出一百丈,沿着西周挖出三尺深沟,把一丈半的圆木一根挨一根插下去,填土护脚。”
庞六转着头这边看一眼,那边看一眼,宁非首皱眉:“你们用绳子一拉,不就有了。”
“哦,那房子呢?不是要盖砖瓦房?”
“每天从这里到上边垭口驻地,来来往往折腾,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了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