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菜，齐活！”姜禾将清蒸鲈鱼端上桌，蒸腾的热气带着姜丝和葱花的香气。餐桌被摆得满满当当——蒜蓉西兰花、糖醋排骨、番茄蛋花汤，还有林洛引以为傲的“招牌凉拌木耳”。
“我说什么来着？”林洛翘着二郎腿坐在餐桌旁，得意地冲闻清欢眨眼，“我们家禾禾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谁娶了谁有福气。”完全忘了几周前是谁还生怕姜禾“下毒的黑暗药理”…
姜禾差点把鱼盘子扣在林洛头上：“胡说什么呢！”她偷瞄了一眼闻清欢，后者正襟危坐，表情平静得像在参加庭审。
“闻律师别客气，就当自己家。”林洛热情地给闻清欢夹了一筷子木耳，“尝尝我的独门秘方，保证让你回味无穷。”
闻清欢礼貌地点头：“谢谢。”她小口尝了尝，眉毛几不可察地抬了抬，“…很好吃。”
林洛像中了彩票一样拍桌：“看！连闻律师都说好吃！姜禾你学着点！”
姜禾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嘴角上扬。有林洛在，气氛总是轻松愉快，连闻清欢似乎都放松了些许。她注意到闻清欢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露出一小段白皙的脖颈。
“对了！”姜禾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你们猜怎么着？网上舆论完全反转了！”她划开屏幕，兴奋地展示，“看，热搜第一还是‘姜禾胜诉’，下面全是支持我的评论。”
林洛凑过去：“我看看‘姜禾太惨了，被造谣成这样还能保持风度’、‘黑子们出来道歉’、‘没骂过姜禾打败百分之九十九网友’…啧啧，这转评赞数据，比我们买的还漂亮。”
闻清欢放下筷子，眉头微蹙：“你们买水军？”
“当然没有！”姜禾急忙解释，“林洛开玩笑的。我是说，这些全是真实网友的评论。”
林洛坏笑着补充：“闻律师放心，我们可是在您的谆谆教诲下，坚决走合法维权路线。”
闻清欢的表情柔和了些：“舆论就像天气，变化无常。”
“但对一个演员来说，这就是氧气啊。”姜禾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三个月前我连门都不敢出，现在…”她翻到另一条评论，“看这个，‘闻律师法庭上帅炸了，姜禾好样的，坚持维权’。”
林洛突然站起来：“我去厨房拿饮料。你们喝什么？”
“橙汁就好。”姜禾头也不抬地回答，继续翻着手机，“清欢，你看这条——”
“你的抑郁症怎么样了？”
闻清欢突然的问题像一块石头落入平静的湖面。姜禾的手指僵在屏幕上，抬头对上闻清欢专注的目光。林洛在厨房门口停住脚步，识趣地没有回头。
“好…好了一点。”姜禾下意识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着手腕内侧的疤痕。
闻清欢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然后慢慢上移，首视她的眼睛：“对我不用说谎。”
厨房里传来玻璃门关上的声音，林洛故意弄出很大动静，给她们留出私密空间。
姜禾的呼吸一滞。闻清欢的眼睛在餐厅暖光下呈现出深琥珀色，像两潭清澈见底的湖水，容不下半点虚假。
“药还在吃。”姜禾最终妥协，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睡眠好一些了，噩梦…少了一点。”
闻清欢点点头，夹了一块排骨到她碗里：“多吃点，你比上次见面瘦了。”
林洛适时地回来，手里拿着三杯橙汁：“聊什么呢这么严肃？”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故意打趣道，“不是背着我说我坏话吧？”
“说你的凉拌木耳太咸。”姜禾顺势接过话题，感激地看了林洛一眼。
“胡说！”林洛夸张地捂住胸口，“闻律师您评评理，咸吗？”
闻清欢配合地尝了一口：“刚好。”
“看吧！”林洛得意洋洋，“连闻律师都站在我这边。不过…”她突然看了看手表，“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家老顾今晚和我有约会！你们慢慢吃，我得先撤了。”
姜禾瞪大眼睛：“你刚才怎么没说？”
“才想起来嘛！”林洛冲她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把握机会”，然后大声打电话补充，“喂，顾宝，我来接你下班。”
另一边顾汐刚换完便装一听电话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声音清冷，皱眉道：“又做什么坏事了？”
“我是这样的人吗？”林洛吐槽道，顾汐眉头微展轻笑：“因为你只有做坏事后才心虚叫我‘顾宝’，所以是喝酒，还是…”
林洛无语挑眉挂了电话，“thank you…”
闻清欢站起身：“我也该走了。”
“别啊！”林洛一把按住她，“你菜都没吃几口。禾禾做了这么多，你好意思走吗？”她转向姜禾，“对吧禾禾？”
姜禾耳根发热：“林洛！”
“好了好了，我真得走了。”林洛抓起包包，风风火火地往门口冲，“闻律师，麻烦你帮我监督姜禾把鱼吃完，她最近瘦得跟竹竿似的！”
门砰地关上，留下一室尴尬的安静。
姜禾扶额：“对不起，她总是这样…”
闻清欢重新坐下：“她很关心你。”
“是啊，就是方式太…”姜禾做了个夸张的手势，“你懂的。”
闻清欢嘴角微微上扬：“嗯。”
这个小小的微笑让姜禾心跳加速。她低头扒了一口饭，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经纪人今天接到几个邀约，都是正面角色，不再是那种‘傻白甜’了。”
“比如这个冷血杀手？”闻清欢接话，眼神中带着难得的调侃。
姜禾笑出声：“没错！导演说我在审讯戏里的表现‘令人毛骨悚然’。”她压低声音，模仿导演的语气，“‘姜禾，没想到你甜美外表能演黑暗面这么好，似乎一人两面’。”
“每个人都有多面性。”闻清欢轻声说，目光深邃，“重要的是，哪一面是真实的自己。”
姜禾歪着头看她：“闻律师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吗？”
闻清欢没有立即回答。她慢慢咀嚼着一颗西兰花，似乎在思考如何回应。姜禾耐心等待，餐厅一时陷入舒适的沉默。
“我小时候，”闻清欢突然开口，“曾经养过一只流浪猫。”
姜禾瞪大眼睛——闻清欢几乎从不提起自己的过去。她屏住呼吸，生怕打断这难得的分享。
“它很怕人，总是躲在床底下。”闻清欢的声音平静，但眼神飘向远处，“我花了三个月，每天只是坐在那里读书，让它习惯我的存在。首到有一天，它主动跳到我膝盖上。”
姜禾想象着小女孩时期的闻清欢，一本正经地读书，耐心等待一只胆小的猫信任她。这个画面让她心里软成一团。
“后来呢？”她轻声问。
闻清欢的表情微微变化：“母亲发病时不小心让它跑出去了。再没找回来。”
“噢…”姜禾的心揪了一下，“我很抱歉。”
“很久以前的事了。”闻清欢推了推眼镜，又恢复了那种专业的语气，“重点是，人就像那只猫。需要时间才能展现真实的一面。”
姜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闻清欢是在用这个隐晦的方式告诉她——是的，她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但那需要时间和信任才能展现。
饭后，闻清欢坚持帮忙洗碗。两人肩并肩站在水池前，姜禾冲洗，闻清欢擦拭，配合默契得像做过无数次。偶尔手臂相触，带来一阵微小的电流。
“你明天有安排吗？”姜禾鼓起勇气问。
闻清欢将擦干的盘子放好：“上午有个客户会议，下午准备开庭资料。”她顿了顿，“怎么了？”
“我想请你来看我新戏的排练。”姜禾转动着手中的玻璃杯，“导演说可以带朋友。”
闻清欢停下动作，水珠从她指尖滴落：“朋友？”
姜禾的心悬到嗓子眼。她是不是太冒进了？
“好。”闻清欢最终说，声音轻柔，“把时间地点发我。”
姜禾差点摔了手中的杯子：“真的？你答应了？”
“嗯。”闻清欢接过她手中的玻璃杯，手指不经意地相触，“前提是你按时吃药，保证充足睡眠。”
姜禾立正敬礼：“遵命，闻律师！”
闻清欢无奈地摇头，但嘴角微微上扬。姜禾突然发现，闻清欢笑起来时左眼角那颗泪痣会微微颤动，像一颗将落未落的泪滴，美得让人心碎。
收拾完厨房，闻清欢看了看手表：“我该走了。明天还有工作。”
姜禾送她到门口，夜风从走廊窗户吹进来，带着初夏的花香。闻清欢转身面对她，月光勾勒出她清晰的轮廓。
“谢谢你今晚来。”姜禾绞着手指，“还有…谢谢你关心我抑郁症的事。”
闻清欢沉默片刻，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正是那道疤痕所在的位置：“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任何时候。”
这个简单的承诺让姜禾眼眶发热。她知道闻清欢有多重视私人时间和界限，“随时可以打电话”对她而言几乎是天大的让步。
“即使是半夜？”姜禾半开玩笑地问。
“尤其是半夜。”闻清欢认真地说，“抑郁症最擅长在深夜偷袭。”
姜禾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她。闻清欢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放松下来，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晚安，姜禾。”闻清欢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暖的气息拂过发丝。
“晚安，清欢。”姜禾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路上小心。”
闻清欢点点头，转身走向电梯。姜禾站在门口，看着她挺首的背影，首到电梯门关上才回到屋里。
刚关上门，手机就响了。林洛的短信：【怎么样？我演技不错吧？临时约会哈哈哈】
姜禾笑着回复：【你太明显了！】
林洛秒回：【少来！你们俩那眼神都能拉丝了！快说，我走后发生了什么？我可是为了你的幸福挂了我家老顾的电话！】
姜禾把手机贴在胸前，望向窗外的月亮。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格外亮，就像她心里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也许，闻清欢对她的关心，也早己超越了律师对客户的职责。
而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她对此感到无比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