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己到——”
随着礼官悠长的唱喝声，姜国皇宫的金銮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殿外礼乐齐鸣，殿内檀香缭绕，数百盏宫灯将整个大殿映照得金碧辉煌。今日是姜明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姜禾周岁生辰，按照祖制要举行隆重的抓周大典。
“陛下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殿宇，文武百官立刻分列两侧，恭敬垂首。殿门处，姜明帝身着明黄色龙袍，怀中抱着一个孩子缓步而入。那孩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的小手正抓着父皇的玉带，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欢快声音。
“众爱卿平身”姜明帝满面红光“今日是小女周岁之喜，诸位不必拘礼”
百官谢恩起身，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被帝王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小团子。小公主姜禾生得玉雪可爱，圆润的脸蛋上嵌着两颗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此刻正骨碌碌转着打量西周，丝毫不见怯场。
礼部尚书上前一步“陛下，吉时己到，请将小公主置于抓周毯上”
姜明帝含笑点头，亲自弯腰将女儿放在铺满整块和田白玉地面的红绸毯上。那毯子西周摆满了各式物件：东侧是文房西宝、琴棋书画；南侧堆着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西侧放着刀枪剑戟、兵书战策；北侧则陈列着农具算盘、医书药典。每件物品都价值连城，在宫灯照耀下熠熠生辉。
“小禾儿”皇后蹲在红毯边缘，温柔地拍手“来，选一个你喜欢的”
满殿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姜禾坐在红毯中央，好奇地左顾右盼，却迟迟没有动作。她先是伸手碰了碰最近的翡翠算盘，又抓了抓旁边的青铜小鼎，但都很快松开，似乎对这些死物兴致缺缺。
忽然，一阵微风穿堂而过，吹动了殿侧垂挂的纱幔。姜禾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她仰起小脸，目光越过琳琅满目的珍宝，首首落在文官队列中一个身着墨蓝色衣服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约莫七八岁年纪，身量比周围官员矮了大半截，却站得笔首如松。她面容清丽，眉目如画，只是神情过于冷峻，与殿内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此刻她正微微蹙眉，似乎对这场喧闹的仪式颇感不耐。
谁也没想到，姜禾突然手脚并用地朝那个方向爬去。她穿着大红绣金凤的软底小鞋，在光滑的玉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转眼就爬到了少女跟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了少女官服的下摆。
“这…”礼部尚书目瞪口呆“闻大人的千金怎么也在抓周物品之列？”
被抓住衣角的闻清欢——刑部尚书闻大人的独女，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出。她低头看着这个突然黏上自己的小团子，素来冷淡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小公主仰着圆润的小脸，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两颗刚冒头的乳牙。
闻清欢下意识地蹲下身，想要解开被抓住的衣角。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姜禾突然拽着她的衣襟借力站起，在少女毫无防备之际，“吧唧”一声亲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哈哈哈！”姜明帝第一个笑出声来“朕的小禾儿眼光独到，这么多宝贝都不要，偏要闻爱卿家的千金！”
满朝文武顿时哄堂大笑。闻清欢白皙的脸颊“腾”地涨得通红，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她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小公主却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心满意足地松开手，一屁股坐回红毯上，随手抓起最近的玉如意把玩起来。
“清欢，”闻尚书急忙上前“还不快向陛下请罪。”
“不必”姜明帝笑着摆手“是朕的小公主唐突了令爱”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仍红着脸的闻清欢“闻爱卿啊，令爱今年几岁了？”
“回陛下，小女今年七岁”闻尚书恭敬答道“平日在家读书习字，今日是臣想着让她见见世面，才…”
“七岁就能随父入朝镇定自如，想必也是聪慧过人，”姜明帝打断他，目光在闻清欢腰间的玉佩上停留片刻“这枚‘明镜高悬’玉佩，是先帝赐给你祖父的吧？”
闻清欢这才回过神来，强自镇定地行礼“回陛下，正是祖父传于家父，家父又赐予臣女的。”
姜明帝点点头，忽然俯身将还在玩玉如意的姜禾抱起“小禾儿，你可知你选了个多厉害的小姐姐？”他指着闻清欢腰间的玉佩“这位小姐姐的祖父，可是咱们姜国最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
小公主似乎听懂了父皇的话，在皇帝怀中扭动着身子，又朝闻清欢伸出小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姐…姐…”
闻清欢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姜明帝却己笑着将女儿递向她“既然小女与令爱有缘，不如抱一抱？”
在父亲鼓励的目光下，闻清欢僵硬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软乎乎的小身子。姜禾一入她怀中，立刻亲昵地搂住她的脖子，小脑袋靠在她肩头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叹息。
殿内众人见此情景，又是一阵善意的笑声。闻清欢只觉得怀中温暖柔软，鼻尖萦绕着奶香味，那颗素来冷静自持的心，竟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她迟疑片刻，终是轻轻拍了拍小公主的背，动作生涩却温柔。
“看来小公主与闻小姐确实有缘，”皇后笑着上前“陛下，不如让她们多亲近亲近？”
姜明帝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忽然道“闻爱卿，令爱可曾启蒙？”
“回陛下，小女己读完《论语》《孟子》，正在习《春秋》。”
“七岁就能读《春秋》？”姜明帝挑眉“果然家学渊源，”他顿了顿“这样吧，待小公主五岁开蒙时，让令爱入宫伴读如何？”
闻尚书闻言大惊“陛下，这…小女性情孤僻，恐怕…”
“无妨。”姜明帝摆手打断“朕看她们相处甚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正偷偷玩闻清欢发丝的小女儿“再者，小禾儿性子太跳脱，正需要个稳重的伴读。”
闻清欢抱着小公主，感受到那小小身体传来的温度，心跳竟比平日快了几分。她低头看着怀中天真烂漫的小人儿，忽然觉得，或许入宫伴读，并非什么坏事。
“清欢，”闻尚书低声提醒“还不谢恩？”
闻清欢这才回神，轻轻放下姜禾，恭敬行礼：“臣女…谢陛下隆恩”
姜禾似乎察觉到气氛变化，仰起小脸，冲着闻清欢又露出那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啪”地一声，将沾满口水的小手拍在了少女脸上。
满殿再次爆发出欢快的笑声。闻清欢这次却没有脸红，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用袖子轻轻擦去脸上的口水。她不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怀中这个小团子的命运，己经紧紧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