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总算到了。”王青淞胡乱的将手机塞进兜里，用衣袖擦干额头的汗水，快步踏入医院大门。街上早都乱作一团，医院内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但眼前的混乱景象还是让王青淞下意识的放慢脚步，“好吧，看来情况也没那么糟糕。”
与自己想象的场景不同，医院内仍然有序的进行救助。只是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光彩，“等等，我该上哪去找余柳的病房？”王青淞环顾一圈，西周只有低垂着脑袋排队等候的病人，至于导诊台？谁知道呢。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王青淞用力的攥着衣领，费力的挤过人群。这时，他感受到一股向后的力量。回头看去，那是一只毫无血色，布满皱纹的手。再顺着那只手向上看，是一位努力挤出愤怒模样的老人。被绷带紧紧压在皮肤上的输液管，也受老人的情绪影响被高高拱起，渗出一点血色。
“你把我的孙子带哪里去了？”王青淞可不想在这里被人缠上，分出一只手想要将对方推开。但胸口再次感受到闷痛，不得不和老人拉扯起来。
苍老的手掌铁钳般扣住腕骨，指节青筋蜿蜒。王青淞使劲挣了挣，那只手却像生了根的藤蔓， “大爷你在说什么东西？我只是路过！”王青淞试图再一次抽出衣袖，布料在手心打转也没有要脱离的意思。
“小航说，小航说他最喜欢的就是恐龙玩具了。”老人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将王青淞扯的连连向前。“我给他买了！我给他买了！”
“大爷你别胡闹了我告诉你！”整件大衣在两股力量的撕扯下变了形，布料连接处的断裂声丝丝作响。大蛇此时也趁机上了身，无数紫色瘴气就像挣脱枝干的木棉种子，成团的从大衣下钻出来。就像有一股火燎在肺里，王青淞止不住的干咳起来，情绪也受到了影响。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客气了。
老人突然双膝跪地，双手猛地抓住王青淞的衣服，用力得几乎要将布料撕裂。他仰起头，眼中满是疯狂和绝望，声嘶力竭地喊道：“但是他不见了！他不见了，我求求你找找我的孙子！”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和唾沫飞溅，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哀求。
但路过的人们并没有因为这点小插曲而围观，只是忙着自己的事。连举起手机拍摄的人也没有出现，仿佛就是一群排成队的提线木偶。老人不甘愿就这样被忽略，干脆嚎啕大哭起来。王青淞也正好将那只手拽开，重新捂好衣服就往前赶。
“不能再拖了，我要尽快...”王青淞干脆闭上了嘴，全力平复自己因为外界刺激而砰砰首跳的心脏。老人却突然起身，连滚带爬的拦在他脚边。"求求你，求求你..."双手在空中疯狂挥舞，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与那不断淌下的鼻涕混在一起，顺着满是沟壑的脸颊肆意流淌。
王青淞费力的转过头，瞥见那一只绿色的恐龙玩具在老人手心停留，另一半身体却是白花花的“我找到他了，小航，爷爷在呢。爷爷在这里。”老人停下了无厘头的动作，攥着恐龙玩具语气轻柔，好像在抚摸自己的孙子。那玩具的半边身子似乎还带着两条白色凸起，王青淞不由得停下脚步，当他看见那两条凸起时，胸口像被贯穿击穿了似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指尖触碰到手臂上那些冰冷的鳞片。
那分明是两根人的手指，短短小小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是属于孩子的。“不过是又多了一条人命在你手上，你紧张什么？”大蛇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蛇信子的嘶嘶声环绕在两侧。王青淞呆呆地伫立着，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渐渐模糊，唯有那两条凸起在他眼中不断放大，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闭嘴。”王青淞后退一步，老人佝偻的身影就像一根刺牢牢的钉在视野里。任凭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避开，大蛇更加放肆的将信子贴在王青淞的耳垂，淡淡的说道。“别嘴硬了，无非是死了一个人。你..."
“我让你闭嘴！”王青淞不由得将声音提高了三分，大蛇的声音戛然而止。面前泪流满面的老人错愕的抬起头，呆呆的望着王青淞，嘴里却说不出话。干涸的眼眶里浮着碎玻璃般的血丝，每片裂痕都折射着支离破碎的光。将王青淞的思绪拉回现实，老人深陷的颧骨微微颤动，干裂的嘴唇半张着漏出断断续续的气音，喉结痉挛着吞下所有声响。
“不要欺负小航！不要欺负我的孙子！”老人语气再次激动，手里的恐龙玩具失手滑落，那两截断指率先接触冰冷的瓷砖地面，在两人的目光中砸得粉碎。老人瞪大了眼睛，枯瘦的身子就像秋风中的一片落叶。止不住的打摆子，接着就躺了下去。嘴里发出咔咔声，伸手将一地白色碎片拢到身前。
“救，救救我的孙子。求求你..”老人将碎片摊在手心想要递到王青淞面前，“对不起...”王青淞狠下心来，强撑着身子朝人少的地方走去。老人绝望无助的身影虽然从视野里消失了，但身后那喘不上气的声音却反复刺激他的内心。
撞开安全通道的门后，迫不及待地脱下那件笨重的大衣，以为能轻松一些。但心中的愧疚却如影随形，它化作了一件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靠，我怎么忘了这件事。”王青淞从兜里摸出来自己的手机，给余柳打去电话，听着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意识再次模糊，眼前似乎再次被瘴气笼罩，大蛇盘着身子缩在面前，好像在嘲讽似的看着自己。
“他妈的，又是这个感觉...”灭顶的困意从喉咙向上攀爬，电话接通的一瞬。王青淞垂下脑袋，用尽力气挤出一句“一楼安全通道，让你的黑猫来，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