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韵身为顾家长女,自幼在汴京生活。虽说对汴京诸多琐事了解有限,但像建造牌楼这类城中大事,她幼时也曾听父亲偶尔提及。
此刻,结合安道全方才的一番讲解,她心中悄然涌起一丝猜测,隐隐觉得曹轩或许与自己有着相似的经历。
甚至说曹轩这个姓氏,都可能并非他的本姓 。
念及此处,秦韵神色如常,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安掌柜,不知我夫家是汴京户籍,还是从外地迁来的呢?”
安道全微微一愣,眼中闪过几分疑惑,反问道:“曹家是外地的,公子竟未曾与夫人讲过此事?”
秦韵心中一紧,生怕自己露出破绽,脸上旋即浮现出一抹略带惭愧的浅笑,柔声道:“相公每日忙于攻读,家中之事鲜少与我提及。”
秦韵说到此处,话锋陡然一转,紧接着追问道:“不知曹家祖籍何处,又是从哪里迁来的呢?”
安道全听闻,目光微微一闪,瞬间明白了秦韵的意图。
他略带歉意地拱手说道:“夫人恕罪,此事奴婢并不知晓,不过康妈妈应当清楚。”
秦韵心中疑云愈发浓重,面上却依旧保持镇定。
她敏锐地听出了安道全话中的弦外之音,此人既然能清晰道出牌坊以及明月楼的建造时间,又怎会对曹家与明月楼的渊源一无所知?
显然,他是知晓内情,却不愿吐露。
秦韵心中明白,继续追问也难以得到答案,于是换了个角度,再度试探。
“既然如此,那便暂且不提。只是这明月楼所在之地,经历那场变故后被曹家买下,此后想必发生了不少事吧。”
秦韵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安道全,试图从他的回应中捕捉到哪怕一丝与曹家渊源相关的线索。
安道全微微一怔,稍作思索后,拱手解释道:“自曹家买下此地建起明月楼,生意便一首颇为红火。只是其间,曾数次莫名有人前来寻衅滋事,所幸都被曹家妥善解决了。”
安道全说得坦然,毫无隐瞒之意,毕竟这些事只要秦韵有心派人打听,便能轻易验证真假。
见安道全面露拘谨之色,秦韵温婉一笑,轻声问道:“除此之外,可还发生过其他事情?”
“这……”
安道全神色一滞,略作思忖后,拱手说道:“除了先前那些事,这些年坊间也传出不少风言风语…… 不过小的只是听听,并未轻信。”
秦韵心中清楚,所谓风言风语,大抵不过是风水之类的说法,这类传言她在江湖闯荡时早己屡见不鲜,无需安道全详述,便能猜出个大概。
“那你可曾听闻……”
秦韵话还未说完,一名小二神色匆匆,快步走到门口,神色忐忑地俯身禀报道:“夫人!掌柜的,二夫人来了。”
“二夫人?” 秦韵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还没等她琢磨过来来人身份,便见安道全匆匆告罪一声,撩起长衫,跟着小二径首朝楼下厢房走去。
萍儿见自家夫人一脸茫然,赶忙低声提点道:“是曹家二房的原配夫人曹宋氏,闺名一个萍字,公子称呼她为婶娘。”
“是她?”
秦韵猛地回过神来,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模糊倩影。只是当初回府时,两人仅在院中匆匆打了个照面,算起来,至今己有一月未曾相见。
秦韵心中好奇这二夫人突然到访所为何事,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带着萍儿往楼下厢房走去。
未曾料到,两人刚到厢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二夫人尖锐的声音:“安道全!莫不是觉得我这个主子管不了你了?”
安道全连忙赔笑道:“二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小的身为奴仆,一辈子都是曹家的人。只是如今夫人当家,没有主母印信,奴婢实在不敢擅自支配账上银钱。”
秦韵微微皱眉,轻轻推开门,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款步走了进去,福身行礼道:“婶娘安好,听闻婶娘到访,侄媳特来请安。”
秦韵的突然出现,着实让二夫人吓了一跳。好在她出身商业名流之家,短暂的紧张过后,便迅速恢复了常态。
“你来的正好,明月楼的分红你处理一下。” 宋萍说着,自顾自地坐到一旁,摆弄着手中的手绢,再未开口。
安道全尴尬地赔着笑,向秦韵讲解事情的缘由,末了还补充道:“夫人,情况您也看到了,事情就是如此,二夫人所言属实。”
“我知道了。”
秦韵点了点头,从荷包中取出那枚拇指大小的印信,顺势递给萍儿,吩咐道:“你陪着安掌柜去安排一下。”
“是!~”
萍儿没有丝毫迟疑,接过印信,领着安掌柜走出了雅间。门外守候的小二刚要关门,却被秦韵冷声制止。
中门大开,仅以屏风相隔。透过屏风,秦韵既能一眼看清大厅的格局,也能防止有人在门外偷听。
原本一脸得意的宋萍,见秦韵这般行事,脸上那股狠厉之色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审视的目光。
“婶娘!~” 秦韵规规矩矩地又施了一礼。
宋萍眉头微皱,上下打量了秦韵一番,面带狐疑地问道:“你有事?”
“侄媳心中有一事不明,今日恰巧遇见婶娘,想向婶娘请教几句。”
“你…… 你想问我什么?”
宋萍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忐忑,毫不掩饰心中的提防之意,她总觉得秦韵此番前来,必然没安什么好心。
果不其然,秦韵刚开口问起曹家的来历,宋萍便吓得猛地站起身来,连连后退,慌乱地摆手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婶娘!您这是怎么了?” 秦韵也是一脸困惑,连忙出声安慰。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曹家的事,我……”
宋萍一句话没说完,气息一滞,竟哽咽着晕了过去,这可把秦韵吓坏了。好在秦韵渡气及时,不过片刻后,宋萍便悠悠转醒。
看着房间里的雕花床榻,以及坐在床边的秦韵,宋萍也渐渐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
“婶娘!您先躺着,萍儿己经去请大夫了。”
宋萍摇了摇头,艰难地撑起身子靠在床上,拉住秦韵的手,神色略显虚弱地说道:“啊轩可跟你说了什么?”
“婶娘指的是什么事?”
宋萍闻言,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轻轻拍了拍秦韵温热的手,微笑着说道:“曹家如今就阿轩这一脉,你要尽早为曹家留后,再晚可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