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座英雄梦
玉皇大帝张兴东是被金銮殿的钟鸣惊醒的。窗外的云海正泛着鱼肚白,他揉着眉心坐起身时,龙袍上的十二章纹还沾着梦里的金光——就在刚才,万仙齐聚的凌霄宝殿上,太白金星捧着块刻满符文的玉碑,声音震得梁柱都在发颤:“陛下乃亚洲万神之祖,三界英雄之宗!”
这梦太过真切,连神荼郁垒守在南天门的咳嗽声,此刻都清晰地传进寝殿。张兴东登基三千七百年来,听过的颂词能填满东海,却从未有过如此滚烫的称谓。他掀开被子下地,赤脚踩在金砖上,忽然想起梦里众神欢呼的模样:哪吒踩着风火轮在云端竖大拇指,手里的火尖枪舞出“英雄”二字;妈祖捧着海珠笑得温柔,说人间的渔船都在船头刻他的名号;连素来寡言的泰山神,都用巨斧在崖壁上凿出他的画像,说这是亚洲山神的共同信仰。
“陛下?”侍立在殿外的太白金星听见动静,捧着朝服进来时,见玉帝正对着铜镜发愣。铜镜里映出的天庭,云海中竟真的飘着无数小旗,旗面上绣着个“张”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张兴东指着那些旗子,指尖微微发颤:“这些是什么时候挂的?”
太白金星捻须的手顿住了。他分明记得昨夜巡视天庭时,云海还是一片素白。更奇的是,案上的玉圭突然生出层金纹,纹路组成的图案,正是刚才玉帝梦中那块玉碑的模样。
“启禀陛下,”千里眼突然撞开殿门,眼眶里还带着激动的红血丝,“人间的亚洲地界,所有神庙都在供奉您的神像!从东海之滨到雪域高原,百姓们都在传唱‘张帝护亚洲’的歌谣!”
玉帝接过千里眼递来的水镜,镜中映出人间的景象:长安城里,百姓抬着他的木像游街,孩童们举着绘有龙纹的小旗;恒河岸边,僧侣们用金粉在贝叶上抄写他的功绩;富士山下,巫女们敲响神鼓,鼓声里混着“玉皇大帝”的日语发音。
“这……”张兴东喉结滚动,忽然想起梦里最清晰的画面——他站在亚洲大陆的上空,脚下的山川河流组成个巨大的“中”字,东边的日出与西边的月落同时落在他肩头,化作副金红相间的披风。
“陛下三百年前平定亚洲水患,本就是救世之功。”太白金星捧着玉圭笑道,“当年您为堵决堤的天河,亲自化作座玉桥横跨东亚,让泛滥的洪水顺着桥洞流入大海。那些被您救下的生灵,如今都成了一方神灵,自然要尊您为英雄。”
三百年前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那时天河在喜马拉雅山处裂开道口子,洪水淹没了亚洲半数土地。他率众神堵了七七西十九日,最后是化作玉桥,用自己的仙骨撑起河道,才保住了亿万万生灵。当时有个被救的孩童,曾捧着块暖玉跪在他面前,说长大了要让所有亚洲人都记住他的名字。
“那孩子……”玉帝望着水镜里恒河边的老僧侣,突然认出他手中的暖玉,正是当年那孩童所献,“如今竟成了梵天的座下弟子。”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环佩叮当。妈祖踏着浪花而来,裙裾上还沾着南海的珍珠:“启禀陛下,亚洲的海神们联合送来‘定波珠’,说只要您带着这珠子,亚洲海域永无海啸。”
定波珠在掌心散发着温润的光,张兴东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暖意——三百年前他化作玉桥时,南海龙王曾将这珠子塞进他的仙骨缝隙,说“愿此珠护陛下仙体,也护我亚洲海域”。当时他只当是句戏言,没想到三百年后,这珠子真成了亚洲海神的信物。
“陛下请看这个。”太白金星展开幅画卷,上面画着亚洲各地的山川,每个山脉的峰顶都立着块石碑,碑上刻的都是同一句话:“张帝护佑,山河永固。”画的角落题着行小字,“亚洲众神敬绘于壬寅年”。
玉帝的指尖抚过画中的昆仑山,那里的石碑旁,画着个手持巨斧的山神,正是当年帮他搬运石块堵天河的昆仑神。那时昆仑神的腿被洪水冲断,是他用龙筋为其接续,如今画里的山神,腿上还系着象征龙筋的红带。
“孤何德何能……”张兴东望着画卷,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想起登基时曾立誓,要护三界安宁,却从未想过,自己三百年前的举手之劳,会被亚洲的生灵们记到如今。
梦里的景象再次浮现:他站在凌霄宝殿的最高处,亚洲各地的神灵捧着贡品而来,日本的天照大神送来象征太阳的金盘,印度的湿婆神献上能毁灭也能创造的莲花,朝鲜的檀君捧着千年人参,说这是亚洲土地对他的馈赠。而当他接过这些礼物时,脚下的玉阶突然延伸出去,化作条贯通亚洲的金光大道,道旁开满了各地的名花:中国的牡丹、日本的樱花、韩国的无穷花、印度的莲花……
“陛下,这不是梦。”观音大士踏着莲台而来,玉净瓶中的甘露滴落在地,化作条清澈的溪流,“您三百年前的善举,在亚洲生灵的心里种下了信仰的种子。如今这些种子开花结果,自然会尊您为英雄。”
张兴东顺着溪流望去,看见水底沉着无数记忆的碎片:有他为救雪崩中的商旅,在喜马拉雅山筑起的冰墙;有他为平息东南亚的瘟疫,洒下的天河净水;还有他化作凡人,在恒河边帮渔民修补渔网的身影。这些他早己遗忘的小事,此刻都在溪流里闪闪发亮。
“英雄不是称号,是生灵们记在心里的温暖。”观音大士指着水镜里欢呼的百姓,“您看他们祭拜的,不是玉皇大帝的威严,是那个愿意化作玉桥、愿意弯腰帮渔民的张兴东。”
玉帝忽然明白过来。梦里的“亚洲英雄”,不是众神捧出来的名号,是三百年里点点滴滴的善举攒出来的信任。他想起刚才梦里最动人的一幕:那个曾被他救下的孩童,如今己是白发苍苍的老僧侣,他在贝叶上写的不是“玉皇大帝”,而是“张兴东,救我者”。
“传孤旨意。”张兴东转身望向众仙,“取天庭库房里的‘丰饶谷种’,分发给亚洲各地的神灵。再将天河的净水引到干旱的土地,让那里长出庄稼。”
当谷种顺着云河飘向人间时,张兴东站在南天门外,望着脚下的亚洲大陆。此刻他肩上没有金红披风,身上也没有龙袍加身,只穿着件素色的长衫,像当年那个在昆仑山修炼的少年。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大地上,化作条蜿蜒的河流,流过平原,越过山川,将亚洲各地的生灵连在一起。
三日后,太白金星在紫宸殿呈上块新的玉碑,上面没有刻“英雄”二字,只刻着“张兴东与亚洲生灵同在”。玉帝摸着那些朴实的字,忽然笑了——原来被人记住的感觉,比任何称号都要温暖。
夜深时,张兴东再次入梦。这次他没有站在凌霄宝殿,而是坐在恒河边的沙滩上,身边围着一群亚洲各地的孩童。孩子们给他讲着家乡的故事,他则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天河的模样,说那里的星星,每颗都对应着人间的一盏灯。
梦醒时,晨光照进殿内,落在案上的水镜里。镜中,亚洲的土地上己长出嫩绿的禾苗,禾苗组成的图案,正是个笑脸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