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一切的周霖之哭笑不得。
蓝玉却忍不住道:“这……任小娘也不傻,明早回味过来,不可能猜不到真相。”
“嗯。”周霖之点点头:“随她。”
苏向晚这人,古怪点子层出不穷,但又无害人之心……至少不会主动对旁人做什么。
表面娇娇柔柔,动不动泪水涟涟,身子也不太好。
但偏有一身犟骨,认定的事就一定达成。
也不知好还是不好。
若她认定非得从自己这里得到那半张藏宝图……他该如何?
周霖之本来被逗得开怀,这一想又闷住了。
***
天朦朦胧胧,远处似有什么动静。
苏向晚翻了个身,只觉身下多了一物,睁眼就把自己吓一大跳。
“你怎么在我床上……”她惊坐而起,补了个称呼:“侯爷?”
还是不习惯如此称呼这厮!
周霖之和衣躺在她的床榻上。
因了她睡姿不佳,占据了大半个床,他就躺在边沿,摇摇欲坠了好一阵。
这会心情更加不好,连带着开口都带了一丝微愠:“昨夜可舒心了?”
他问的是吓唬任蔓青那事!
果然什么都没能瞒过去。
苏向晚难得主动笑笑:“尚可。”
“可本侯不开心。”周霖之坐起,一只手撑在床沿,另一只手习惯性捏上了苏向晚的脸。
“王婆子打伤拾风,所以你借我之手把她赶出去。”
“任氏打了拾风一耳光,你连夜扮鬼吓他。”
“可我呢?”周霖之将呆呆的小脸蛋揉了又揉,“可曾对我有过半点真心?”
真心?他跟一个兴起时多偏爱几分的侍妾谈“真心”?
若有真心,真正的苏小娘怎会没了?
若有真心,这后宅里为何会有如此多女子?
多到他都记不住人家是谁,住在何处院子!
讲什么“真心”!
苏向晚扯着嘴角笑了笑,避开他的手,从他脚边滑过,溜下床榻,然后一本正经地道:“饿了。”
周霖之:“……”
他刚才在问什么?她到底在答什么?
所以她……对自己没有一星半点的真心?
故意画错玉佩纹样,故意在危险时抬手替自己抵挡……
时而矫揉造作,时而撒娇作怪……
一切都只是为了那半张藏宝图?
周霖之不甘心,从床榻一跳而起,赶在苏向晚开门之前,追到里间门扇处。
一把将门闭合回去。
“本侯问你话,躲什么?”
苏向晚被他臂膀控住,不敢动弹,低头不语。
周霖之满心愤懑,哪怕她撒个谎,服个软也好啊!
可她偏偏一个字都不讲。
周霖之:“你可知这烟波侯府里有一处静思堂。”
苏向晚心头大喜:太好了!终于提到了!快把我关进去!
周霖之察觉到她肩膀微微颤动,以为她听闻过,正在害怕。
于是放缓音调,贴在她耳朵边,轻声道:“这些年,我的后宅并不太平。”
“杀手无数,有男有女,甚至有些就是我的侍妾。”
“细作也无数,大多都是美人,且以十数计。”
苏向晚没来由抖了抖。
贴在她耳朵边这样讲话,就像从阴曹地府爬出个阴鬼,在邀她下地狱似的。
她内心一怕,脖子就开始缩。
周霖之见恐吓有效,忍不住轻轻一笑,把人掰个方向,拦腰圈在怀里。
“所以啊,她们之中罪责较轻的,都关进了静思堂。而罪责较重者,必和那日赏菊宴上一样,身首异处。”
都点到这个份上了,应该懂了吧?
细作所为做不得!
苏向晚颤颤巍巍抬起脸,双眸眨巴眨巴,心想该不是被发现了吧?
可……她除了弄到那玉佩纹样,其他什么也没做啊?
若是当时就暴露了,周霖之会容她这么久?
不合理!
但又猜不透,缘何突然冒出这么一些话。
周霖之见她呆愣,眸子里闪着即将掉落的泪花,瞬间就不敢再继续威胁了。
这人怎么这么爱哭?
他清了清嗓子,改口:“所以,任氏之错于你虽重,于我而言,还到不了重罚的地步。”
苏向晚愣了一瞬,悄悄长舒一口气。
原来是为了给任蔓青讨公道啊。
她双臂上抬,勾住周霖之后颈:“我错了。”
周霖之一滞,有些心猿意马:“错……错哪儿了?”
如果这就认了,他就得好好跟她谈谈如何算计背后之人了!
苏向晚:“以后任蔓青不招惹我,我必不再计较前尘往事。”
周霖之:“……”
怎么没听懂呢?
下一瞬,苏向晚勾起眼尾:“我认罚。”
周霖之只觉这一眼荡着无边春色,心都要化了。
他下意识捏住她下巴尖儿,轻轻:“如何罚?”
苏向晚:“把我关入静思堂吧。”
周霖之心下大骇:还有人主动想被关进去自生自灭的?
“你……”他不敢确定地反问一句:“确定清楚静思堂是个什么地方?”
“之前你禁足暮夕院,是因为得罪了太多人被针对,才缺衣少食。静思堂可不是缺,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床、没有桌椅、没有热水……一日三餐都得抢!”
以她柔弱的身躯和娇柔的性子,活不过三日!
苏向晚当然知道,可如果不去静思堂,周霖之天天都能想起她,也不知何时突然就来了。
就像今晨一样,突然就出现在她身旁!
那怎么离开烟波城?怎么回京?
既然周霖之提到了静思堂,就是最佳时机,得再刺激刺激,然后被丢进去。
心下如此想着,苏向晚就推着周霖之胸膛,将他推开。
然后道:“抚州跟烟波城的距离不算远。大概今日下午,任蔓青的家人就会到了。”
周霖之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苏向晚:“侯爷,我可以跟她前尘不计。但若今日她胆敢利用家族势力,威胁你欺辱于我,那就……”
周霖之心头一跳:“怎样?”
苏向晚:“我必和她斗个你死我活!”
周霖之:我跟你聊细作,你跟我谈后宅争斗?
他百思不解,忍不住狂笑:“你是不是……故意为难我?”
周霖之这人,平素气质绝佳,看起来总一副温润样。
但狂笑起来,恣意张扬,反而显出几分野气。
那周身气息一变,反倒把苏向晚惊得一滞。
但片刻后,她昂起头:“怎么是为难侯爷呢?”
“任蔓青与我之争斗,必有输赢,只在早晚。”苏向晚道:“但我这人讨厌麻烦,长痛永远不如短痛,我必会首接与她撕破脸。”
“所以……”她缓步靠近周霖之,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胸膛上。
“侯爷,如果你今日不把我关进静思堂,我必然会当着任家的面,跟她斗个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