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尚未刺破地平线，监狱的轮廓在黎明前的薄雾中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万籁俱寂，只有铁丝网外行尸无意识的嘶吼，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
两道黑影如猫般悄无声息地穿过庭院，她们的动作轻盈而果断，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哨兵。
林疏月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三号岗哨塔，那里是她昨夜和米琼恩做出决定的地方。
米琼恩己经走到了大门边，背着武士刀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冷而可靠。
林疏月知道，和瑞克商量只会带来无休止的争论和担忧。
瑞克一定会阻止，或者，坚持要派更多的人手。
人越多，目标就越大，行动越不便。
所以她选择了最简单、也最不负责任的方式。
她悄悄溜进C区监舍的公共区域，将一张折叠好的纸条放在了那张众人常常围坐的桌子中央。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别担心我们。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盲目地信任着身旁这个女人的实力。
对付总督，米琼恩比任何人都更专业。
卡尔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
天一亮，他就习惯性地跑向林疏月的监舍，想缠着她问今天的午餐有没有新的花样。
房间里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他又跑到监狱外围，那个林疏月每天早上都会雷打不动锻炼身体的角落。
还是没有她的踪迹。
一种不好的预感攫住了小男孩的心，他飞快地跑回监舍，几乎是跑遍了所有她可能在的地方。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公共区域桌子中央的那张纸条上。
卡尔拿起纸条，小跑着冲向父亲的房间。
瑞克看着纸条上的字迹，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她去哪了？”
话音刚落，安德莉亚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
“瑞克！米琼恩不见了！”
两件事瞬间联系在了一起。
瑞克将纸条递给安德莉亚，后者一看，脸色也变得煞白。
“她们……她们在一起。”
肖恩闻声从隔壁走了出来，一把夺过纸条，只扫了一眼就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疯了吗？这两个女人！”
消息像野火一样在监狱里蔓延开来。
戴尔、格伦、玛姬，甚至刚刚融入集体不久的泰尔希都赶了过来。
昨晚和林疏月聊过天的詹姆斯和他的几个士兵同伴也聚了过来，脸色凝重。
“昨晚……林给我们送宵夜的时候，那个……米琼恩女士就上去了。”詹姆斯有些紧张地汇报道。
“她们在上面聊了很久，我们没听，毕竟听人墙角是件没礼貌的事······”
戴尔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理解：“或许，林有她非做不可的事情。”
莫尔却出人意料地嗤笑了一声，
“瞎担心什么。”
“那小妞比猴都精，死不了。”
他瞥了一眼众人，又补充道：“再说，还有那个黑婆娘跟着，那娘们的刀可不是吃素的。她们两个凑一块，该担心的不是她们，是她们要去找的麻烦。”
莫尔的话······话糙理不糙。
但达里尔不这么想。
他一言不发，紧锁的眉头从未松开。
他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我去找她们”，径首走向停放着他那辆宝贝摩托车的地方。
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宣告了他的决定。
“达里尔！”瑞克喊了一声。
摩托车没有丝毫停顿，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化作一道尘烟，冲出了监狱的大门。
瑞克看着达里尔消失的背影，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感到一阵无力。
监狱百废待兴，防御工事需要加固，新人需要安置，伤员需要照顾，他不能再分派人手出去冒险了。
他只能站在高墙上，望着远方，祈祷那两个任性的女人，和他冲动的兄弟，都能平安无事。
……
另一边，离开监狱数公里外的公路上。
林疏月和米琼恩正一前一后地走着，保持着警惕，但也比想象中轻松。
道路两旁的车辆残骸和游荡的行尸，对她们而言己是司空见惯的风景。
米琼恩走在前面，手始终没有离开过刀柄。
林疏月跟在后面，手里握着一把从伍德伯里缴获的手枪。
为了打破这沉闷压抑的气氛，也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她决定讲个笑话。
“嘿，米琼恩。”
米琼恩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作为回应。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米琼恩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在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从前有个人钓鱼，钓上来一只鱿鱼。”林疏月自顾自地讲着，“鱿鱼求他：‘你放了我吧，别把我烤来吃啊。’那个人说：‘好的，那我考你几个问题吧。’鱿鱼很开心地说：‘你考吧你考吧！’然后……然后那个人就把鱿鱼给烤了。”
……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风声和远处行尸的低吼。
米琼恩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林疏月。
那眼神里混合着困惑、不解，以及一丝……关爱智障的怜悯。
“不好笑吗？”林疏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觉得还行啊……”
“继续走。”米琼恩打断了她的解释，转过身，步伐甚至比刚才还快了些。
林疏月不死心，快步跟了上去。
“好吧好吧，那个是冷了点，我换一个！”
“你知道为什么超人要穿着紧身衣吗？”
米琼恩没理她。
“因为救人要紧啊！”
米琼恩的肩膀似乎轻微地抖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回头。
林疏月感觉自己找到了突破口，再接再厉。
“那你知道什么动物最喜欢问为什么吗？”
“闭嘴。”米琼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冰冷，且不容置喙。
林疏月撇了撇嘴，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看着米琼恩的背影，那宽阔的肩膀背负着太多不为人知的过去。
她知道，这个女人用冷漠和沉默筑起了一道高墙，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而自己刚才那些幼稚的行为，或许在她看来，就和路边的行尸一样不可理喻。
然而，就在林疏月以为这次的“破冰行动”彻底失败时，走在前面的米琼恩，突然用极低、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猪。”
“什么？”林疏月没听清。
米琼恩再次停下脚步，侧过脸，依旧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但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丝。
“你问，什么动物最喜欢问为什么。”
她重复道：“是猪。”
林疏月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她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动画片里的猪小弟总是在问“为什么呀”。
她没想到米琼恩居然接了这个梗。
林疏月看着她，突然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
米琼恩看着她的笑容，嘴角似乎也牵动了一下，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你……很奇怪。”米琼恩说。
“谢谢夸奖。”林疏月朗声回答。
这一次，气氛真的不一样了。
那层看不见的冰墙，似乎在刚才那个冷到极致的笑话和这个迟来的答案中，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她们要去的目的地，是那座己经化为废墟的谎言之城。
她们要去寻找一个魔鬼是否真的堕入了地狱。
或者，亲手将他推下去。